腳踢野豬彈的人

上世紀六十年代在一本雜志上看到一篇報道：美軍不小心將氫彈掉在西班牙的一座深山里。一個農夫看見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因此用腳踢了兩下。這個農夫成了世界上第一個用腳踢氫彈的人，他也因踢氫彈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個農夫是外國人，這則消息我無法證實它的真假。但我認識一位幾乎是同一時間用腳踢野豬彈的人，他至今還活得健健康康，有滋有味。這個人就是邵亮。

邵亮因父親太早去世，家境陷于困窘，所以1964初中畢業后，就輟學了，經人介紹到公社當了一名通信員。通信員的職責就是為領導遞送公文，沒事時，在公社跑腿打雜。工作不累，就是少點自由，誰都可以使喚他。

這時的邵亮，正是“小鮮肉”的年齡，烏黑濃密的頭發，中等身材，一身藍色的學生服 ，上衣口袋里插著一支閃亮的鋼筆，明顯未脫學生氣。所謂“少年不知愁滋味”，整天蹦蹦跳跳，樂樂呵呵的。

邵亮的直接領導是公社辦公室的黃主任，他四十多歲，長臉龐上留著一撮小胡子，臉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最讓邵亮敬畏的是黃主任那銳利的目光，他對邵亮要求既嚴格又關懷。因為黃主任的兒子和邵亮差不多大，黃主任在邵亮面前儼然是個長輩。

那時候公社還沒有蓋辦公大樓，公社辦公室使用的是舊式房子，中間一個廳，兩邊是廂房。雖經過改造，但房間都不大，釆光也不好。可公社干部覺悟高，講的是艱苦奮斗，講排場、講條件是可恥的。盡管這么說，房間不夠用是事實，偌大個公社，干部職工連間閱覽室都沒有，這不利于大家的政治和業務學習。

唯一可利用的是大廳右側的角落里，有一個小房間，是公社的雜物間，里面堆放著公社多年不用的舊雜物，從公社成立起就開始堆放，從來沒有清理過。黃主任決定把這間雜物間淸理出來，做公社的閱覽室。

這天是星期六，黃主任叫上邵亮一起去清理雜物間，里面雜物真多，布滿灰塵，兩個人把雜物一件件搬到廳上，有用的和沒用的各放一邊。黃主任從雜物間提出一個破舊竹籃，里面有幾顆陳年的”大蒜頭”，他隨手放在廳中間。跟著邵亮搬出了一張缺了一條腿的老式雜木太師椅，修一修還可以用，想放在有用的一邊。那只竹籃正好攔在路上，邵亮想都沒想，飛起一腳朝竹籃子踢去。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籃子里的”大蒜頭”忽然爆炸,冒出一股帶火藥味的濃煙。邵亮腳上一震，皮鞋被炸開一個大口子,右邊臉頰一陣疼痛,用手一摸，有血!臉上從此留下一個酒窩。身上其他地方倒還平安無事。

原來，籃子里裝的哪里是什么大蒜頭，是社員用來炸野豬用的野豬彈，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沒收來的，丟在雜物間。野豬彈為了防潮，外表裹了一層淡黃色的油紙，放的時間一長，乍一看很像晾干了的大蒜頭。

邵亮還沒有回過神來，耳邊忽然響起“哎喲！哎喲！”的叫痛聲，回頭一看，只見黃主任倒在雜物間門口，兩手捂住下身，血從指縫中迸出。

聞聲趕來的人，七手八腳將黃主任送到公社衛生院，緊急處理后，立即送往縣醫院搶救。命是救下來了，可蛋蛋被崩掉一個。黃主任出院后，雖沒有責怪邵亮，可他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皮下脂肪增厚，臉上皮膚變光滑了，胡須沒有了，喉結看不見了，目光也變柔和了......

很多年后，邵亮談起此事，對黃主任還感到一種深深的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