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迷楚澤,漢帝出平城。逐鹿妖氛靜,丹山霽色明。
類煙飛稍重,方雨散還輕。倘入非熊兆,寧思玄豹情。
蘇州與霧霾,不是蘇州之于蘇繡、東山之于碧螺春、陽澄湖之于大閘蟹的關系。從歷史腔調和品味入微上,甚至遠遠比不上蘇繡、碧螺春和蘇州的親密。一個城市特有的“霾”性,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形成的。一種物質和一個城市獲得某種相輔相成的聯系,最后形成高度提升和簡化的象征符號,也絕非一日之力。
蘇城霧霾不多,若隱若無,時隱時現的背后,是霧霾和這座城市變化中的關聯——既不塵埃落定,也不翩若驚鴻,而是正在發生的種種關系。昆曲、蘇繡、碧螺春、大閘蟹、桂花……所有和蘇州有關的關鍵詞中,“霧霾”幾乎算不上一個備選答案。如果硬要將霧霾的特點和這個城市的性格一一對照,加以描繪,據此說明蘇州是座霧霾“輕紗”出來的城市,倒也是一個不錯的比喻。
深秋初冬的蘇城,正式品霾的好季節。約三五好友于高樓平臺,一壺好茶、一盤桂花糕,遠眺古城之霾。放眼處裊裊娜娜,似煙霧籠罩,偶爾露濃處亭臺樓閣,依稀海市蜃樓,如置身仙境。撲面不濕,入鼻絲滑。大街上車馬喧囂,行人如披薄紗,仿借寶器進入神仙世界。
霧霾曾經一度是北京最大的吸引力,而現在則幾乎遍及全中國,從黑龍江、邯鄲到北京城,人們都在習慣于這種被污染了的空氣。
霾,不是蘇州的名片,卻是一道讓人刻骨銘心的風景。
北京的霾我聽說過,架勢很大溫溫吞吞,來勢洶猛且蕩氣回腸。少了蘇州嫩霾的虛無縹緲和煙籠薄紗。典型的北方漢子,就像《紅高粱》里野蠻與匪式的槍戰,雖底氣十足,然則始終不是我愛的聘婷婉約。
邯鄲是鋼都,霾里都滿是金屬含量帶給人的時代感,清一色的金屬味,正如鋼都給人的感覺一樣,剛冷、硬脆而少了人情味。
上海也是有霾的,太淡,太拘謹,誠如他們的小資情調,遠不如蘇州的霾更細膩、柔軟,更上鼻。蘇州的霾,講究的是吸時的“縱享絲滑”,吸后的悠長回味,咀嚼不盡。據說“老霾迷”可以辨別出霾的出處:蘇州來的屬于姑娘霾,婉約,還混雜著淡淡的桂花香。石家莊霾味較濃厚,若回味有蒜香,那是來自劣質出產的黑煙的味道。
一年四季,雨季不同,霾味亦異,讓人吸之如狂。外地人每每感慨古城之文脈久遠,山水有代。古時風景曾諳,今天要霧霾曾諳了。想來仗著霾的美景,也可以以霾傳名了。然“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蘇城就是這么的婉約。
蘇州霾還有世所罕見之處:寥若星辰、撩人心脾。這是千年古都才有的韻味。但也從不讓慕名而來賞霾的旅人失望。霾,已經成為本地人驟雨初歇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美人之于花癡,金錢之于屌絲。
夏日里雨季繁多,各種物體一片清晰明澈,這可是一種奇特的感覺。
愛旅游的人是不能錯過蘇州的。旅游,若只貪圖分明的遠山近水、月明星稀,便顯得淺薄些。既然是旅游,必須要有些遮掩才夠含蓄、婉約的味道。“煙籠寒水,月籠紗”中國藝術的美妙常在于不能寫盡,給人以虛無飄渺的余地。如中國畫中寫意的筆法,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但古人是錯過看蘇州旅游的妙處的。
這里的霧霾將天地斷斷續續的鏈接,留有一絲歔隙。游山玩水一變而為捉迷藏,頓生妙趣,而對平庸的詩人簡直是噩耗。
一方土養一方人,這話是對的。對于霾的態度,如倫敦、如北京,談“霾”色變,郭沫若的“惶惶不可終日”我以為是最貼切的。蘇州人自有一種風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如沒有上千年的沉淀,斷無這等隨遇而安、寓情于景的民風的。這也許是老蘇州以來,蘇州人又一傲視群雄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