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楚霸王項羽,人們想到的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威猛形象,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無畏氣概,以及火燒阿房宮、坑殺二十萬降卒的冷酷殺伐,當然還有他與虞姬凄婉的愛情故事。
在人們的印象中,像項羽這樣的大英雄應該是豪氣干云,剛直無比的。他應該行事光明磊落、視金錢如糞土,任何虛偽作態的猥瑣行徑和不舍財貨的吝嗇作派都與他無關,否則便當不得“霸王”二字。
然而在歷史上,真實的項羽并不是如今人們所認識的那樣,他的有些行為非常不堪,正是這些行為導致他最后眾叛親離、走向敗亡。
韓信曾經身處項羽陣營中,對項羽的性格和為人有著很深的感受和了解。在《史記?淮陰侯列傳》中,韓信是這樣評價項羽的:“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項羽待人和藹可親,言語溫和,如果部下有人生病了,他會心疼得流淚,將自己的飲食分給他。但是等到有將士立下戰功,該加封進爵時,他卻非常猶豫,把刻好的爵位大印放在手里反復摩挲,甚至大印被磨得失去了棱角,他還是舍不得給人,這就是所說的婦人的仁慈啊。
在《史記?淮陰侯列傳》中,韓信還說:“項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
意思是說,項羽發怒咆哮時,能把上千人都嚇得不敢做聲,卻不能選用賢能的將領,所以這只是匹夫之勇。
韓信以他的親身經歷對項羽得出這樣的評價,就是楚霸王只有匹夫之勇,也有婦人之仁,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無獨有偶,當時著名的謀士酈食其也說:“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這個說法幾乎與韓信一樣,可見當時的人都知道項羽的小氣吝嗇習性,如今人們心目中氣吞萬里如虎的大英雄實在是個像葛朗臺一樣的守財奴。他把應該封給有功將士的爵位大印在手里摩挲得連棱角都沒了還舍不得放手,因為他知道給出去的不僅是一顆印,還有大量田地和財物,他是真心疼啊!
其實,項羽有匹夫之勇是真,婦人之仁則未必。一個可以坑殺二十萬人連眼都不眨的屠夫,怎么可能有婦人之仁?只是他為了收買人心而做的偽裝罷了,可是項羽雖然也知道要收買人心,但演技卻十分拙劣,就像一只老虎硬要裝貓,結果只能使他顯得猥瑣而可笑。
根據韓信的說法,后人完全可以想象這樣一幅場景:某一天,項王正朝著屬下大發雷霆,在他狂怒的咆哮聲中,手下的文武官員們嚇得瑟瑟發抖,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響。這時,突然有人來報,說是某某病了,項王聽說后立馬收起眼里的兇光,做悲戚狀;他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嗚咽著對來人說:“哎,我也沒什么可以給他的,就把我的飯菜分一半給他吧,嗚嗚。”
項羽也許覺得自己的表演很成功,部下們都被他的仁愛感動了,愿意為他效命。卻不知他的部下對此十分反感,他們對項羽的虛偽感到惡心,因為他們已經領教夠了他的失信和小氣,于是他們紛紛棄他而去,有些還投奔了劉邦。劉邦的開國功臣中,韓信和陳平原來都是項羽部屬,可后來他們都成了漢王的股肱大臣。正如酈食其所言:“項王于人……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天下叛之,賢人怨之。”
司馬光認為:“致治之道:曰任官;日信賞;日必罰。”項羽就是因為吝嗇而做不到信賞,只想用廉價的言語安慰來籠絡部下,豈能得到他們的真心擁戴?而他的對手劉邦在這方面則慷慨得多,這也是他能使天下歸心的一個重要原因。
由于各種原因,后世對歷史人物的記憶往往帶有選擇性,人們只知道項羽的勇猛和偉岸,卻不知道他的猥瑣和陰暗。所以要正真了解一個歷史人物,還是要認真研讀史料,不能僅憑道聽途說,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