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過晚飯后，如敏在奶奶的房里待了很久才走。祖孫兩個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話要說，好像永遠也說不完似的。

臨走時，奶奶說：“敏兒，你也是個大姑娘了，人一輩子碰上個喜歡的、對眼的人不容易，有喜歡的男孩子就大膽地去喜歡吧，世上的事誰對誰錯，原本也不太分得清，人的一生太短了，千萬不要勉強了自己。”敏兒只是低著頭，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如敏家離大伯家不遠，媽媽早就回家睡了，大伯原本要叫三哥送如敏，但如敏堅持不要，一個人回家了。

從大伯家到如敏家要走過一道河堤，河堤的兩邊種著垂柳，這些垂柳還是如敏的爸爸早些年叫人種的，種的時候才碗口粗，現(xiàn)在一棵棵都很粗了，反正如敏覺得自己一個人都快抱不過來了。兩邊的河水很清，清得能夠看清水底的水草與石子。

如敏慢慢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今夜的月亮特別明亮，吹到臉上的風也特別清爽，回想著剛才奶奶說的一番話，如敏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踟躕，最后她索性在河堤邊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背靠著柳樹，微微閉上了眼。

過了一會兒，她好像感覺有人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她睜眼一看，云愷就坐在她身邊。

如敏站起來就想走，被云愷一下子抓住了手，硬拽著又坐了下來。

云愷說：“難道我有這么可怕？讓你一見我就想跑？”如敏不語。

云愷又道：“我知道我們家對不起你家，但有些事真不是你想的。玉明鎮(zhèn)的經濟年年依靠農業(yè)，農業(yè)怎么能讓老百姓快速富起來呢？其實我爸爸也向領導提出過環(huán)境污染的問題，但發(fā)展經濟是現(xiàn)在玉明鎮(zhèn)的首要任務，他的想法誰又會理睬呢？”

頓了一會兒，他又說：“你爸爸的死，我爸爸確實也有責任，要不是我爸爸堅持辦廠，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但事情已經發(fā)生了，難道真是要我們來承擔后果嗎？”如敏還是不說話。

突然，云愷說：“今天陪你一起回來的小子是誰？”

“要你管？”如敏白了他一眼。

云愷笑了，說：“你終于說話了?！比缑粲植豢月暳恕?/p>

過了一會兒，云愷用委曲的口吻說：“真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移情別……。”后面一個“戀”字他硬是沒敢說出口。

云愷瞟了一眼如敏，看到如敏沒有什么反應，他又說：“大學里的美女可真多呀，環(huán)肥燕瘦，各有各的味道，我看得眼都花……?！痹捯暨€未落，如敏便嗖得站了起來說：“你去看你的美女吧，我走了。”

云愷連忙又拉住如敏，說：“我話還沒說完呢。任她們多漂亮、多優(yōu)秀，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在大學里就差在背上貼上‘名草有主’的紙條了?！比缑羧滩蛔　班坂汀币恍Α?/p>

過了一會兒，如敏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被云愷緊緊地攥著，連忙掙脫了出來，低聲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說完便跑了。

云愷連忙在身后說：“明天上午八點我去鎮(zhèn)上圖書館借書，你去不去？”如敏沒回答。云愷也不知她聽沒聽得見，只能悵然地望著她的身影跑遠了。

如敏回到家時已快十點鐘了，她以為媽媽一定睡了。如敏輕手輕腳地拿出睡衣準備洗澡。

這時，媽媽說：“你回來了？”如敏嚇了一跳，拍拍胸說：“嚇死我了，媽，你怎么還沒睡呢？”

“在等你呢！”

“這么晚了，等我做什么？”

“你也知道很晚了嗎？”媽媽說，語氣很平淡。如敏不作聲。

“敏兒，今天陪你回來的是誰？”

“你怎么知道今天有人陪我一起回來呢？”

“你三哥說的，他說看到有個男生送你一起回來的?！?/p>

“這個如青，長舌男！”如敏在心里狠狠地罵。

“他是我?guī)煼锻瑢W，高我一界，他家就在鎮(zhèn)上，叫秦思強。”

“哦，是不是鎮(zhèn)上做石材生意的秦松的兒子呀，聽說他兒子也在讀師范?！?/p>

聽到女兒說送她回來的人是秦思強后，如敏明顯感覺到媽媽的語氣變柔和許多：“快去洗澡、睡覺吧！不早了。”如敏如遇大赦跑了。

躺床上后，如敏翻來翻去睡不著，腦子里始終回蕩著云愷的問話：“明天我去鎮(zhèn)上圖書館借書，你去不去？”去？還是不去？這是個難題！

一晚上如敏就在去與不去的糾結中轉輾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