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不做醫生,來開旅館呢?”鄭在坐在店里喝一杯咖啡,冬日的下午,店里沒有幾個人,幾首安靜的英文歌緩解著人們的情緒。
“覺得太累了,到了中年就變懶了。”
“我以為你三十幾歲…”她臉色今天看上去還不錯,雖然童老板阻止她喝咖啡,但鄭在固執起來,也是沒人能改變的。
“哈哈……”他爽朗地笑起來,在溫暖得不像話的空間里,氛圍變得輕快了一些。“我今年剛好過五十歲生日。我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兒……”
“也在這個城市嗎?”鄭在很好奇。
“她和她媽媽去國外了,在她很小的時候。”童老板略微感傷地輕笑了一下。
“哦。”
一時間又尷尬了起來,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大雪,雪花簌簌地從天而降。鄭在心想,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下雪了。
第一次聽到倉促的敲門聲,鄭在起身去開門,大概是有些太猛,一時頭暈目眩。
警察例行公事檢查,給他們看完了身份證,鄭在就回到房里重新睡了過去。她總是忍不住地犯困,也知道這是病情加重的表現,她強撐著,清醒的時候想應該何去何從。
第二次敲門聲持續了很久,鄭在昏昏沉沉地想要從夢里醒來,卻怎么都睜不開眼,她掙扎著,感受著門外的焦急。
“會不會出了什么事?”那是鄭宇焦慮不安的聲音。“在在!”
“別管了,撞門吧!”周揚也在。
“你們怎么忘了我這里有鑰匙呢?”童老板一臉無奈。
時隔一個月,她又回到了醫院,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棉被和枕頭,藍色條紋的病服,好像是在監獄里。
蘇醫生碰巧來查房,看到鄭在醒了,她走上前。
“現在感覺怎么樣?你走了這一個月對你的病很不利,明天會為你做身體檢查,一周內安排手術。”她的神情并不溫柔,嚴肅得像個老師。
鄭在沒有說話。
她沒有看到鄭宇,也沒有看到周揚,但她知道是他們把自己帶了回來。
房間里,空氣干燥,一只小小的加濕器在不停地工作著,鄭在記得有一年冬天她和鄭宇提過,晚上睡覺臥室里太干燥,嘴巴起了皮,第二天鄭宇就買了一個加濕器放在她房里。但是那個加濕器后來被她不小心碰倒,按鈕失靈了。如今,它大概還在房間的角落里,等待著被處理吧。
鄭在回來后,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周揚。
“你們是怎么知道我在那的?”鄭在坐在床上,捧著一杯熱牛奶,微笑著看他。她心里那一刻是放松的,沒有了出走時的焦慮不安,就算現在死去,那也能有人安排她的后事了。
“我做警察的朋友告訴我的。”周揚坐在床邊平靜地看著她。
“原來是這樣。”
“童老板說明天來看你……”他欲言又止,鄭在隱約感覺到什么,但是她沒問,現在她不想再糾結計較任何事了,死在病房里,死在手術臺上,死在醫生眼里,死在家人朋友眼里,都好。
大概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她醒了。
這是生病以來第一次,以前她昏昏沉沉睡著,在旅館的時候醒來都接近正午了,也有醒來還是晚上卻已經足足睡去了20多個小時的情況。
這一次,她感覺很好。
房間里暖氣很足,床頭燈亮著,散發出昏黃的燈光,窗簾緊閉著,隱約能看到還在下雪。
鄭宇蜷縮在沙發上,蓋著一張毛毯疲倦地睡著,鄭在心頭一緊,發覺他憔悴了不少。
她掀開棉被下了床,房間里一時還是有些涼意。
鄭在把掛在衣架上的大衣拿下來,輕輕地蓋在鄭宇身上。看著他皺緊的眉頭,聽著他均勻的呼吸,鄭在心里愧疚不已,自己這么任性,怎么還敢奢望得到別人的愛?
她躺回床上。
回想半年來發生的事情,和周揚的偶遇,生病離家,和鄭宇之間的嫌隙,周揚對自己的感情,身患絕癥坦白一切,再次逃離……
她覺得自己可笑,在感情里,陷入兩難的境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