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采唐矣?沬之鄉矣。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麥矣?沬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桑中》是詩經國風鄘風中的詩篇。大意說,哪里采唐?沫之北鄉。想念誰呢?美女孟姜。約我桑中,邀我上宮,送我淇水河畔。后兩句意義類似。都是表達了男女約會的情景。
字面意思易解,內涵有爭議。有種觀點如近代郭沫若等認為,是古代男女自由戀愛的美好描寫,沖破禮教枷鎖,全詩歡快愉悅。第二種觀點是《毛詩序》,朱熹《詩集傳》內容,認為此詩為刺詩,即諷刺貴族或一些人違背禮法,生活作風糜爛的詩篇。我傾向第二種解釋。
古典告訴我們什么?告訴我們古代社會也是不完美的,正如現代也是不完美的,未來也必然不完美。因為人性其實進化了幾千年,除了表達方式有所變化外,內涵還是不變的。
在幾千年前的古代,有這樣一群男女,不講禮法規矩,約約約,在桑中上宮淇上縱欲無度。這樣的一群人會長期存在,這是人性的一部分,揮之不去。也許也會出現在自己人生的某個階段。但終究不會容于主流,并被世俗唾棄。即使欣賞馬蓉的勇氣,也未必敢于不先譴責一番。都在譴責封建禮教的毒害,卻不知感嘆這種潛移默化的道德審判力量。
因此,學習古典,并不是要復古什么或者回到古代生活中,而是從中外經典文章中汲取營養,更好地思考現在的生活。
《桑中》可以引發一些思考。現代這樣的人規模大了,方式也更加快捷了,道德批判的力度也變小了很多,甚至《陌陌》這樣的約工具居然上市了。當然,商品只是滿足社會的一個需求,無可厚非。那么未來呢?會不會婚姻是小眾,約約變主流?
詩經中類似的詩篇還有很多,總結有衛國的“桑中之喜”,“中冓之言”;陳國的“株林之諷”;齊魯的“鳥獸之行。”
其中陳國的“株林之諷”,如現在媒體熱議的“聊城刺死辱母者案”有類似處。不妨一觀。
胡為乎株林?從夏南!
匪適株林,從夏南!
駕我乘馬,說于株野。
乘我乘駒,朝食于株!
不知郭沫若先生對此詩評價,肯定不會是歌頌之類吧。
詩文比較簡單,但隱喻深刻。大意說,到株林去做啥?去找夏南。我不是去株林,是去找夏南。駕我馬車,在株林休息吃早餐。而單憑詩文也難以理解。也沒有直接指出此事。但,《左傳》《史記》就詳細記錄這次辱母事件。
《左傳·宣公十年》: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飲酒于夏氏。公謂行父曰:“征舒似女。”對曰:“亦似君。”征舒病之。公出,自其廄射而殺之。
《史記·卷三十六·陳杞世家第六》:十五年,靈公與二子飲於夏氏。公戲二子曰:“徵舒似汝。”二子曰:“亦似公。”徵舒怒。靈公罷酒出,徵舒伏弩廄門射殺靈公。
陳靈公是陳國君主,與下屬兩個公卿孔寧,儀行父都與一名寡婦夏姬有染。酒后互相開玩笑,說夏南像你,另一個人說像你。夏姬的兒子夏南聽到,就把國君射箭殺死了。當然隨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楚莊王以弒君為借口討伐陳國,陳國只好把夏南誅殺了。
聊城案中兒子也因討債者辱母憤而殺之,沒有“楚莊王”干涉,大概結局會有不同吧。
從《桑中》到《株林》,都可見,即使在古代高談禮樂教化,依然有那么多人言行不一。而到了現代,已經很少人談禮談樂了。會不會更多人投入到“言行不一”的活動中去呢?
未來,如果依舊是人類主宰,那么還是會吟唱《桑中》,《株林》這樣的詩篇。但評價的人們會如何看待呢?
失去禮樂教化,前景不太樂觀吧。《株林》之事可能難以發生,《桑中》之事卻就在周圍一直發生,細思恐怕都是涉及之人都缺失一些道德約束,一些自律。在爭辯各種社會問題,法律問題的時候,不如想想根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