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花草

? ? ? ? ? 初夏一過,大院里的玉蘭花便開了,在夜色的籠罩下散發出一陣陣幽香。

? ? ? ? 工作單位在一個大院里,有時碰上加班,在食堂吃完晚飯,我便喜歡獨自一人在大院里慢慢散步。夏季日落時間較遲,昏黃的霞光里,草木中的鳥叫聲蟬鳴聲,夾雜著那一陣陣的玉蘭香味,無不使人心曠神怡、以至常常想起故園的草木來。

? ? ? ? 大院的前方是日夜奔流的南河。家鄉是一座四面環水的古城,這南河便是它早年天然的護城河之一。往上游方向走大約十分鐘的路程,便是我曾經提到過的“內護城河”匯入南河的河汊。再沿著這護城河往城里走五分鐘,便到了我家曾經居住過的老屋——我暫且稱之為“故園”的地方。

? ? ? ? 故園其實是一棟矗立在內護城河邊上的房子。一樓是天井,二、三樓則有陽臺、天臺。自從十年前我們搬離之后,這里已經租賃給了一戶生意人家。最近的一次探訪,至今也已有兩年的時光。我依然記得,推開天井大門時的那一刻,看著從二樓陽臺垂下來、貼著墻面的那一片綠蘿——那郁郁蔥蔥的壯觀畫面,的確將我帶回到了童年的時光里:這故園曾經也是我的樂園呀!

圖片發自簡書App

? ? ? ? 樓下的天井雖寬敞,但抬頭卻是四面圍墻,處久了,常常令人有莫名的壓抑感。二樓的陽臺則大不相同。循著窄窄的樓梯向上走去,從里間打開陽臺木門,仿佛來到一個新的境界:陽臺的東邊,是一排沿著欄桿的花圃;西北的角落里,也有一個小花島。祖母在世時便熱衷于培植花草,這里常年種植著菊花、蘭花、水仙、紫荊、綠蘿、萬年青等植物。曾聽祖母說過,祖父生前也是一個懂得種植、欣賞花草的能手,除了養得一手極好的花草、收藏了許多有關草木培植的書籍,甚至還為自己取了一個與花名相同的號。假如祖父還在世的話,我想,那必是一位極儒雅的、常常拿著花剪子慢慢侍弄花草的老人吧!

? ? ? ? 不但二樓陽臺上有惹人可愛的花草植物,三樓的天臺上也有一番景色。但我是極少到天臺上去的,一方面是因為天臺并沒有加裝欄桿、而我恰好從小就恐高,另一方面是因為大人們擔心好動的我到處亂跑,假如踩壞屋頂的厝瓦,那帶來的麻煩可是不小。所以天臺通常來說是嚴禁我這種“除人精”上去的。但這也并不妨礙我時常站在二樓陽臺上,欣賞那長滿厝角頭的“倒掛金鐘”,還有屋前那一排隨風搖曳的紅松。屋前屋后的紅松樹在古城里并不鮮見,在潮汕話里又稱為“神樹”,與榕樹一起植滿城里的河岸和路肩,從谷歌地球的衛星圖上看去,繁蔭佳木就像一排排綠色的屋脊,為這座城市提供著陰涼。

倒掛金鐘

? ? ? ? 祖母是一個精于打理一切的人,陽臺上的花草,連同那擺放花盆的欄桿、供人休息的石條和陽臺的地板,都時時保持著潔凈。故園的夏夜里,月娘初現,銀色的月光帶著松影投射在墻墻壁上,與護城河里反射出的水影相映成趣。此時最愜意的事情,莫過于伴著花草散發出的清香,躺在陽臺的石條上,靜靜地欣賞月光灑落下的那一地空明。

? ? ? ? 有花有草有空地,這里既是大人們傾注心血的花園,自然也成了我童年的樂土。屋前的松樹每到春秋兩季,松仁成熟脫落后,松籽便會掉落到陽臺上,拿來做裝飾窗臺是最好的;因為靠近河邊,欄桿上的花盆底部常常濕潤著,用力抬起來,便有受驚的鼠婦四散逃開;挖開花圃里的土塊,會有蜈蚣的近親“蚰蜒蟲”在探頭探腦的蠕動著。每當我此時動了“殺機”,祖母便會及時喝止并告訴我 “雖然像害蟲,但這東西有益植物,應該放了它”。這樣的教導,讓我很早明白了不能“以貌取蟲”的道理。每當雨季來臨前,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蟲子出沒于草叢之間,像搬運工似的搶運著它們微不足道的“生存物資”。

松籽

? ? ? ? 盡管祖母常常三令五申 “不許對陽臺的花花草草亂來”,但童年里,我也曾干出許多如今想起來仍覺得好笑的事情。有一次看到《水滸傳》里“魯智深倒拔楊柳樹”那一段,我猛地想起,祖母新近在陽臺西北角的花島里種了一株紫荊。而后竟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跑到陽臺,學著魯智深的模樣將那株可憐的幼苗連根拔了出來!當然,這樣的舉動是免不了要挨大人們一頓責罰的。現在想起來,即為年幼無知的自己感到可笑,也為那株紫荊感到可惜——假如不被我隨意摧殘,或許它早已“亭亭如蓋”了吧!

? ? ? ? 忘了從什么時候起,祖母的身體開始每況愈下,這滿園的花草經由她的打理,似乎也通了些人性,竟不似以前那樣生意盎然了。父母忙于工作,而我漸漸成長,房子自然不夠居住。大人們忙于喬遷新居的事務,自然也無暇打理這些花花草草,只能任由它們自生自滅。及至后來,祖母和父親相繼去世,我負責與租賃房子的人家打交道,有了重返故園的機會,突然發現,那滿園的植物大多數早已枯萎死去,僅剩那盆綠蘿依靠著日光和雨露,竟奇跡般地長滿欄桿,蔓延到天井的墻壁上,維持著這滿園僅剩的生機。

線裝版《芥子園畫譜》

? ? ? ? 臨別之際,我從老屋的書柜里翻出了一本祖父留下來的線裝版《芥子園畫譜》,帶著從花盆里剪下的一株綠蘿回到了新居。如今,那株帶回來的綠蘿長勢喜人,正與新居陽臺上的其他植物一起延續著故園的記憶。

當微風送花草清香

正是我想念的季節

——李健《故鄉山川》

故園里的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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