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長達550年,漫長的歷史發展與戰亂,涌現了大批杰出的軍事與政治人才。對于尚處于奴隸社會的春秋戰國的平民階層而言,幾無可能躍升到貴族階層。直到戰國中期,才出現一批平民階層進入軍事政治領域。當然,這些平民也并非尋常百姓,多為立有軍功以及商賈家庭出生的人,屬于地主豪紳階層。
這些人中最為出名的就是呂不韋、白起、范蠡、李斯,以及我們今天要講的吳起。
吳起是衛國人,同呂不韋、商鞅等人都是一個國家出來的,戰國初期出生,算起來是他們的前輩了。說到這個衛國,真真是讓人目瞪口呆,國家小,國力弱,諸侯國你爭我搶的時代,衛國卻像極了二戰中的瑞士,始終保持中立,從不參與紛爭,衛國的國君也踐行傳統的貴族諸侯禮儀,曾經拿一座城換一個苦役逃犯。還不斷降低自己的頭銜,從“公”成了“君”,連侯也稱不上。領土不斷被鄰國占去,只剩巴掌點地方。最為驚奇的是,秦始皇滅六國,最后居然沒對衛國動手,直到公元前210年,秦二世胡亥才下令廢除了衛國國君。
回到正題,吳起幼年也是家境富裕,史書記載“家累萬金”。早年,吳起就想通過用金錢的辦法進入仕途,牟取官職。畢竟那時經商屬于倒買倒賣,不為諸侯貴族所看重,雖然有錢,但是地位不高。這一點在春秋時期最能體現,當時階層固化還很嚴重,即使是各諸侯國之間發生戰爭,也多是小規模交兵,而且很守規矩,一般一場戰役很快就會結束。春秋三百年時間內,雖然也是戰爭不斷,但是沒什么特別出名的大戰。這是因為貴族顧及自己的身份,覺得用陰謀手段血流成河的方式爭奪地盤太過蠻橫,東周也尚存在,各諸侯立國的很少,大家還在維護舊有的體制。除此之外,人口數量、經濟條件、金屬冶煉技術等也都限制了大規模戰爭的發生。
出于種種原因,吳起耗光了自己的那點家底,也沒能在衛國謀取個一官半職。反而引來了鄉鄰的取笑,于是吳起怒火中燒,殺了誹謗取笑他的三十多人,向東出了衛國。這事可能有渲染夸大的成分,人數不一定那么多,史書也沒記載吳起少時習武。殺人這事應該為真,出逃前,吳起與母親道別,咬破自己的手臂,發誓說“起不為卿相,不復入衛。”沒成想,一語成讖,最后官至令尹,卿相的目標是達到了,可終究沒再回到過衛國。
離開衛國的吳起投奔了自己的老鄉曾申門下學習儒術。曾申就是孔子的弟子曾參的兒子,有名的故事就是曾參老婆告訴曾申不要哭鬧,回家殺豬給他吃,他妻子本是哄孩子的戲言,結果曾參真的把豬殺了。曾申也如他父親所愿,品行方面很是正直。
吳起學習儒術,目的就是為了進入上流社會??鬃尤鍖W傳下來,到了吳起那個時期,雖然不被上層政治采用,但也算是頗有名氣了。不過,沒多久,吳起的母親就去世了,按照當時的禮俗,吳起應該還鄉守孝。但是吳起并沒有回去,這與孔子倡導的“仁”、“禮”相悖,曾申對此很不滿,把他逐出師門。斷絕了師徒關系。
可以說,吳起是個抱負心很重的人,認清目標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吳起轉而去往了魯國放棄儒學,開始學習兵法。齊國攻打魯國的時候,魯穆公想要起用吳起,但是有人告訴魯穆公,吳起的妻子是齊國人,恐怕不會誠心為魯國盡力。吳起得知此事后,就將他的妻子殺掉,以此向魯穆公表明決心。
這事史料記載確鑿,吳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在后期也有所體現。魯穆公任用吳起,吳起成功打敗了當時戰國七雄中,實力最為強大的齊國。當然,這個時候的戰役頂多算是小打小鬧,互相攻占對方一兩座城池,而非舉國力去對抗。
自此吳起開始嶄露頭角,但其所作所為也為后世詬病。魯國和齊國當時都受儒家文化影響比較大,魯國人批評吳起“猜忍”的三條罪狀,即為“殺其謗己者”、“母死不歸”和“殺妻以求將”。雖然立下戰功,仍然抵擋不了人言可畏,魯國與衛國又一向交好。于是魯穆公對吳起又起猜忌,辭掉吳起,吳起只得離開魯國,投奔了“三晉”中的魏國。魯國也在第二年被齊國再次打敗。
至于吳起為什么去魏國,可能與李悝變法有關。李悝是法家代表人物,他在魏國推行變法,使得魏國在戰國初期國力大增。變法的本質作用,在于改變了當時的社會階層,“食有勞而祿有功,使有能而賞必行,罰必當”這其中就看出,地主階級與奴隸主貴族的對抗,封建制度開始逐步取代奴隸制度。在這樣的國家,吳起才能夠得到施展的機會。
吳起到了魏國,馬上得到魏文侯的任用,這要多謝李悝的賞識,他評價吳起“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蔽何暮钣谑蔷腿蚊鼌瞧饚Пゴ蛭簢鬟叺那貒F鋵嵨簢缙诘玫角貒膸椭?,又在李悝變法之下才迅速變強,秦國萬萬沒想到,養虎為患,魏國反過來攻打秦國。
在魏國的十多年時間里,吳起在軍事方面的才能得到了充分的發揮。魏國由此一躍成為當時七雄之首,秦國則數十年不振。陰晉之戰,吳起率領五萬多魏軍,打敗秦國五十萬大軍,給秦軍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吳子·圖國》記載:“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余則鈞解”,吳起以不敗的成績,刷新著自己的記錄。
因為有吳起,有魏國的存在,秦國一直被關在正統中原的外邊,與西戎部落搶地盤。不過,后來隨著“三晉”聯盟破裂,秦國在變法之后國力日益昌盛,終于大敗魏國,一雪前恥。這都是吳起離開之后的事了。
傳聞吳起“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看得出來是個良將,很會正軍心,樹威望。連戰士傷口的膿都親口吸出來。這個將士的老母親聽聞此事后,痛哭流涕。不過,不要以為是感動,實際上,這個老人家的原話是這樣的:“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于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這不妨礙吳起是個好將軍。吳起為人比較正面的,就是守信。這對于吳起這樣一個帶兵打仗,即是兵家,又對法家的一套很熟的人而言,顯然是個閃閃發光的優點。據聞,吳起曾經把車轅放在北門,誰把它搬到南門就賜他田地和住宅,后來果然允諾。之后又放了一石紅豆,仍然是這個方法,百姓爭著去搶。最后,吳起下令攻打靠近魏國的秦國崗亭,能沖鋒陷陣的就賜良田住宅,做士大夫。結果馬上就把崗亭占了。是不是似曾相識?商鞅后來變法就這么干過。
吳起在魏國可謂如日中天,名震天下??墒?,最后吳起還是離開了魏國,這又是為什么呢?
主要還是因為魏文侯去世,一朝君子一朝臣。雖然歷史記載,即位的魏武侯對吳起也很是賞識,委以重任,但卻不如魏文侯那般信任了。以吳起對魏國的貢獻,完全可以委任相國,但是魏武侯卻從齊國請來了四君子之一孟嘗君田文做相國。之后更是聽信讒言,疏遠吳起,吳起的忠言卻聽不進去。心灰意冷的吳起離開了自己奉獻了十數載的魏國。在那個人均壽命只有幾十載的年代,一個人又有幾個十年呢。
傳聞,吳起離開魏國時,落了淚。這也是常人可以理解的。被小人離間,歸根結底,還是吳起的歷史過往,以及吳起的性格造成的,有敵手很正常,但是沒有可以信任的朋友施救這就不正常了??v觀春秋戰國漫長歷史,像吳起這樣的居功至偉的人才,很難會事二主,多數也是得以善終,或戰死沙場。
逃到楚國的吳起,被楚悼王重用,升任令尹,相當于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吳起在楚國進行變法,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也由此走上了政治家的生涯。
吳起在楚國的變法與李悝,申不害等人本質上是一致的。仍然是地主與貴族的斗爭。效果十分顯著。其實,當時諸侯國都知道變法可以強大國家,但是貴族勢力還很龐大,許多國家的君主也是有心無力。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堂堂秦國的君主秦惠文王,保不住一個商鞅。吳起最后也是同樣的下場。
楚國變法,國力日益強大,成功滅掉了當時南方十分強大的越國。震驚諸侯國。疆土大幅擴大,與趙國聯手,打敗魏國,在諸侯國中傲視群雄。
可惜,楚悼王死得太早,甚至沒等到吳起完成變法。戰國時期,有李悝變法、申不害變法、吳起變法、商鞅變法等,唯一沒能完成變法的只有吳起。
楚悼王一死,楚國的貴族不顧楚悼王的葬禮,公然發兵要處死吳起。史書記載“荊王死,貴人皆來。尸在堂上,貴人相與射吳起。”吳起雖然十分聰明,趴在楚悼王尸體上,將箭矢插在楚王尸體上,大呼“群臣亂王!”可仍未能逃脫死亡的命運。
吳起死后,即位的楚肅王按照楚國的律令,將所有用箭射楚王尸體的貴族殺死,誅三族。“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余家?!眳瞧鹨蛎胺赋跏w,尸首被處以車裂之刑。楚國的變法宣告失敗。
吳起著有《吳起》48篇,現存《吳子兵法》僅6篇。但這絲毫不影響,人們將吳起與孫武相提并論,合稱《孫吳兵法》。
中國有句諺語,叫“對事不對人”。許多文人也倡導,文品與人品分開對待。吳起作為軍事家,人品并不影響他的仕途,因為他的敵人都是其他諸侯國,只要建功立業就可以自保。但是在政治上,顯然要比他想得復雜的多,他的性格與品行,讓他的敵人變成了身邊的人。這就在劫難逃了。
吳起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在戰國的那些貴族來看,還是個“卑劣" 的小人。可歷史終究記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