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令之書生意氣 |戲說古人系列之——餑餑狀元

康熙三十六年  四月二十一日黎明

丁丑科殿試

眾考生歷經(jīng)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等禮節(jié),依次進入保和殿,屏氣以待頒發(fā)策題,這一日試畢,終將決定眾生命運。


康熙帝在《策問》中提出三大課題:靖邊、吏治、河防,要求眾考生“各抒己見,詳而敷陳”。此題一出,眾考生聞聲而動。閉目沉吟者有之,提筆疾書者有之,抓耳撓腮者亦有之。殿試只制策一場,當日必須交卷,因而,眾考生們無不力求完美。

在眾考生或亟不可待,或鎮(zhèn)定自若,或胸有成竹,或束手無策之時,只一位考生卻是與眾不同。此人雖滿頭大汗,卻依然慢條斯理的研磨,不疾不徐的下筆,你說他急吧,就他這速度,實在是讓人覺不出急來,可你說他不急吧,這滿頭大汗可不是騙人的,這就奇了怪了,你倒是急,你倒是快著點的啊,這一邊著急一邊還慢條斯理的,真是頭一回見,頗讓人摸不著頭腦,幾個參與監(jiān)試的御史,莫不頻頻張望,其中一個,更是好奇的走近了仔細打量。


只見此人卷封上寫著兩個大字:李蟠。這李蟠雖已是四十出頭的模樣,卻身高體壯,比旁的考生結(jié)實了許多,說他是個文考生,還不如說是個武考生來的更貼切些,長得倒是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就是不知文采如何。

監(jiān)試御史抻長了脖子,撇了眼考卷,看其字,其字方正、光園,確是下了苦功夫練過的,就是——寫的太慢了,旁的考生都是奮筆疾書,這位——得,半天才寫出一個字來,看的出就是單純的慢,慢的監(jiān)試御史直搖頭。

但見紙上寥寥數(shù)字:帝王治理天下,必成天下之大功,必立天下之大法,必興天下之大利……開宗明義,文筆犀利,看這開頭,應是一篇佳作,監(jiān)試御史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不知會不會虎頭蛇尾。

再一端詳,監(jiān)試御史嚇一跳,好家伙,這位身后一個大包裹,鼓鼓囊囊的,什么玩意?監(jiān)試御史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么名堂,心里就更納悶了,這么大一包裹,到底裝的什么東西?侍衛(wèi)們搜身的時候,怎么會允許他帶進來的?。勘O(jiān)試御史回頭,拿眼神詢問其他的監(jiān)試們,幾個人眼神在空中一頓亂晃,得出結(jié)論——不知道!

太扯了吧,這是哪?這可是保和殿!眾考生殿試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多這么大一包裹,還沒人知道是什么玩意,這就不對了吧,萬一要是有個圖謀不軌的,多少腦袋也不夠砍得??!

看看周圍考生們,筆墨紙硯,了不得再多加一個籃子,畢竟這殿試有可能要考一天,帶點吃食還是允許的,不是沒有家境殷實,帶的精細的,可再精細,也最多是帶著食盒,沒聽說還有哪個帶這么大一包裹的,這是帶著鋪蓋,要打地鋪是怎么著?賴上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監(jiān)試御史轉(zhuǎn)身出去,準備找搜身的侍衛(wèi)們問問清楚。


不問不知道,一問,負責搜身的侍衛(wèi)大鼻涕泡差點沒樂出來,擠眉弄眼的,沖著監(jiān)試御史的耳朵好一通嘀咕。監(jiān)試御史本是繃著臉,怒氣沖沖來的,可聽侍衛(wèi)一說,頭都快炸了,嘴角抽搐,要笑不笑的,那臉都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才合適。

據(jù)侍衛(wèi)說,里頭那貨扛了一包饅頭來殿試,真真正正的是一包饅頭,一大包饅頭——足足三十六個!誰信吶!要不是侍衛(wèi)指天發(fā)誓,要不是周圍幾個侍衛(wèi)的共同見證,都說是親眼所見,而且是認真的,挨個扒拉著數(shù)的清清楚楚,經(jīng)過再三的確認,絕對沒錯的,打死監(jiān)試御史,他都不信,有人會帶三十六個大饅頭,來殿試!

可是現(xiàn)在,監(jiān)試御史總算是一臉呆滯的信了,老天爺啊,活了這些年,今兒可算是長見識了,要不是殿前禁止大聲喧嘩,要不是得注意自己的形象,這位,能直接給笑趴下,趕緊回去看看,看看這貨是怎么把這三十六個大饅頭吃進去的。

監(jiān)試御史憋得臉通紅,抖著肩回了保和殿,把另幾位給笑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聽得原委后,這幾位也自覺的調(diào)成振動模式,捂著嘴,無聲的抖肩膀頭子,看李蟠的眼神也變了味了。

好家伙,真能吃啊,這是來參加殿試還是來參加吃貨大賽啊,三十六個饅頭,一般人能活生生給撐死吧,不自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繞著李蟠轉(zhuǎn)悠,還有人時不時的瞟一眼天,心里合計,這天,啥時候才能晌午啊!

這頭,幾個監(jiān)試御史都眼巴巴的瞅著,盼著,等著,那頭,有碎嘴的小太監(jiān),就將這事兒,當了笑話傳出來了,可巧被御前傳事大太監(jiān)張鴻緒給聽著了,轉(zhuǎn)眼的功夫,事情,就傳到了康熙帝耳朵里??滴醯壑划斒莻€笑話,聽完呵呵一樂,也沒往心上去,他此刻,心里盼著的,可是新科狀元。


話說保和殿里,時至午時,眾考生引經(jīng)據(jù)典,長篇大論,快的,即將進入尾聲了,慢的,也有開始漸入佳境,少說有小半篇幅了。大家都恨不能再多長一個腦袋,把這策題寫的漂漂亮亮的,最好能讓康熙帝一看,龍顏大悅,新科狀元就到手了。

唯獨這位李蟠,依然慢慢悠悠,一個字一個字的寫著,可那速度,實在是慢的匪夷所思,居然連開篇都還沒有寫完,這差距,實在不是一般的懸殊,幾個巡考無不惋惜的搖了搖頭,看來,今天,這位怕是完不成了,可惜了這筆好字,可惜了這篇佳作……

正午已過,考生們有的已經(jīng)交卷離開了保和殿,有的還在奮筆疾書,有的則開始進食,準備趁著吃飯的功夫,好好休整一下,順便思索接下來要如何闡述自己的想法。

唯獨李蟠,一手執(zhí)筆,依然還是那么慢悠悠的寫,另一只手,則抓著大饅頭,一口一口的塞,那速度,可是比寫字快!幾個監(jiān)考看著,都覺得噎得慌,好幾個隨著李蟠的吞咽,也跟著直抻脖子。


從日出到日暮,整整七、八個時辰,李蟠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邊吃邊寫,硬是將三十六個饅頭吃的一干二凈,可文章——還是沒寫完,幾個監(jiān)考官吹胡子瞪眼的心里直犯嘀咕:你小子其實不是來殿試,真是來吃飯的吧?有吃饅頭這速度,多長的文章也該寫完了??!

眼見著考生們一一交卷,保和殿內(nèi),就剩下李蟠一人,還在奮筆疾書——不,奮筆慢書!日落西山,監(jiān)考實在是等不得了,雖有些惋惜,可殿試規(guī)定,一日之內(nèi)定要交卷,不能為他一人壞了規(guī)矩。

李蟠見監(jiān)考官要來收卷,不由得痛哭流涕,大聲的哭訴著:“學生畢生之業(yè),在此一舉。請千萬不要催逼,容我慢慢寫完?!边@下,可讓監(jiān)考官們?yōu)榱穗y,收?還是不收?幾個考官看了看李蟠才寫了一半的文章,才思敏捷,文采非凡,棄之可惜,也是起了愛才之心,有意幫他一把,遂命人取了火燭,為其掌燈,言明今日子時之前,必須交卷,李蟠這才感激不盡的繼續(xù)提筆慢書!

越是慢,天越是晚,偏偏破屋還逢連夜雨,李蟠這肚子也跟著餓了,李蟠本就是個飯量大的,如今又消耗了如此多的腦力,餓的就更是快了,早起帶來的三十六個饅頭,午時就進了肚子了,再多一口也沒得,這可如何是好?

李蟠一邊寫,一邊摸著肚子,餓?。○I的實在是沒著沒落的,一抬頭,看見盯著他的監(jiān)考官了,李蟠嘿嘿一樂,厚著臉皮,跟監(jiān)考官商量:大人,能不能打個商量,先賒幾個饅頭,墊墊肚子,不求吃飽了,但求不餓就成!

監(jiān)考官這個氣??!這輩子估計都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吃貨,好嘛,你自己拿了三十六個饅頭啊,吃的連渣渣都不剩,現(xiàn)在,厚著臉皮賴著不走要死扛到底不說,還更不要臉的要饅頭吃,你真當這保和殿是你家后廚?

要說這李蟠也算是個有福氣的,遇到好說話的了,氣歸氣,還是無奈的讓小太監(jiān)去給他準備了饅頭,讓他不至于沒寫完直接餓死,終于,挑燈夜戰(zhàn)的李蟠,不負眾望,在最后一刻,將文章給寫完了。交卷的那一瞬,李蟠和眾監(jiān)考們都大大的舒了一口氣——親娘啊,總算是寫完了,這輩子也沒這么累過!


至閱卷日,讀卷官將選中的十本考卷進呈康熙帝,當康熙帝閱到李蟠的考卷時,只覺其字風格兼有趙孟頫的遒媚秀逸和董其昌的飄逸空靈,且通篇工筆小楷,全文三千余字無一差錯,不由眼前一亮,再讀下去,文筆流暢,氣勢磅礴,陳述治國之策條理清晰,不乏真知灼見,不由起了愛才之心。

再一看姓名:李蟠!康熙帝便問道:此子可是吃三十六個饅頭那個?監(jiān)考官慌忙將當日之事,如實稟報,康熙帝聽完,樂了,點頭稱贊:難得,難得啊,是個難得的苦學之士!朱筆一揮,欽定御批一甲第一名,狀元及第,授翰林院修撰一職!

與他同榜的探花姜宸英當時還做詩一首調(diào)戲李蟠道:“望重彭城郡,名高進土科。儀容好絳勃,刀筆似蕭何。木下還生子,蟲邊還出番。一般難學處,三十六餑餑?!弊源耍梆G餑狀元”李蟠傳遍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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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江湖專題每周精品活動】瑯琊令第六期:書生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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