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五弟從老家打來電話說,大侄女楊陽出嫁的日子,定在農歷4月13日,到時候,你和寶寶回來。我說,行啊。5月12日下午二點,我領了女兒楊寶寶坐1路公交車到東站,坐去青臺的車回去。
到李富戶村時,我對楊寶寶說,今兒下午也不老熱,我想領著你先到西地,看看你爺你奶。楊寶寶說,行啊,我跟著你去。下了車,我和女兒往南走去,遠遠的望見微黃的麥地里,伯和媽墳旁的塔柏青翠欲滴,心中滿是敬意和虔誠。走到麥地南頭,見付 木正在鋤辣椒地。我忙走上前去,讓了煙,打招呼說,鋤辣椒地哩。付木說,你今兒下午回來了,還在十四中的,在南陽在那兒干就不動了。我說,是啊。然后和女兒到她爺她奶的墳前,我對楊寶寶說,你站那兒,等一會兒,我看看。媽的墳前,我栽的二棵塔松青青的,須仰頭才能看到樹梢。心想,塔松都長真高了,一眨眼媽過世可12年了,明年伯也十周年了。日子過得可真快呀,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又轉到爺奶墳的東北角,上次回來,見碰倒的塔松,有人用土把樹根圍圍,又用一個樹杈支好了。我一手扶了塔松,一手把樹杈又支好,松枝的新綠很鮮亮。從西邊繞到伯的火池旁,有幾塊磚歪了,我用手扶扶。忽然,右手手指擠了一下,擠了一個血泡,很疼。心想,伯知道我和寶寶回來看他了,給我一個顯影。我默默地站在那兒,幾個墳上滿是青青的雜草和構樹的幼苗,心里空蕩蕩的,腦海里滿是與伯媽相處時的往事。過了一會兒,無限哀傷的對女兒說,走吧。往南走著,一步三回頭,悵然望著那幾個寄托心靈的墳頭。
進了村西門兒,一戶人家的門口,坐了兩個老婦人,漠然的望著走過來的我們父女。我看了看,一個也不認識。幼時熟悉的生產隊的一排牛屋不見了,是歪斜欲倒的半截破爛土墻。南邊的空場上長滿了雜樹苗和荒草。我回到了我的故鄉,我卻不認識了我的故鄉。不認識了故鄉的路,不認識了故鄉的人,不認識了故鄉的房屋。我熟悉的人不見了,他們上哪兒去了;我熟悉的房屋不見了,我熟悉的樹也不見了。我在心里固執的念叨,這不是我記憶中的故鄉,不是,不是。我記憶中的故鄉哪兒去了,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追問。
穿過村子曲曲折折陌生的荒徑,繞過一戶人家,忽見老屋的院子很空亮。我驚呼,老屋的呀,老屋咋不見了,啥也沒有了,老屋塌了。走到院子里,踏上土坯,但見滿目枯樹枝,到處是墻倒后散落的爛土坯、斷青磚。這每一塊土坯都有伯的血汗啊,這每一塊青磚頭,都有伯搬弄過的手澤啊。伯為了蓋這6間瓦房,做了多少難,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呀。是伯歷盡了千辛萬苦才蓋起來的。是伯一生業績的象征。
七十年代初,伯心雄萬丈、雄心勃勃的要蓋瓦房。對于當時來說,那可是大工程。蓋房子的第一件是做瓦燒磚。那時我只有五、六歲,伯在村西的小河邊窯上和泥, 先從地里拉土,然后和泥,伯脫了光脊梁,掄著七八尺長的鐵鍬,把泥打滋泥。然后又砌成塊,一塊塊扛到做瓦的屋里。那時候看著伯累得滿頭大汗的樣子,我多想 替伯扛泥塊。可是,我那時小哇,只能在旁邊玩,幫不上忙。泥扛完后,伯請的做瓦師傅就開始做瓦。伯拎瓦桶,幾天下來,場地上砌起來一道道瓦墻。有一天,我 和五弟到窯洞門里去完了,二人把窯洞門里的磚頭揭起來,正揭的有勁里,忽然看到磚底下一大盤花黃相間的長蟲,二人嚇的掉頭就跑。去給伯說說,伯去看看,早 已跑了,什么也沒有了。
? 做了瓦,又做磚。燒磚瓦要用煤,那時,煤是緊缺物。西北鄉有一個沾親帶故的人,對伯說,他能買來煤。于是,伯給了他三百元錢,讓他去買煤。結果,過了好長 一段時間,煤也沒有賣來。去催一回,不說不賣,就是光推。千難萬難,煤終于買來了。伯又忙著燒磚燒瓦。燒磚瓦時,用生產隊的牛車拉到東南地的窯上,又在草廟王的窯上燒了一窯。然后,伯到山上去拉木料,過了七八天,是一個早晨, 媽正在灶火做早飯哩,伯拉著空架子車回來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和媽出去看時,架子車上只有兩根二三尺長的木棍,車子外把上綁著幾根油條。伯有氣無力、沮 喪地說,路上遇見搶反了,拉的木料叫搶了。伯說這話時,內心里充滿了失望、無奈、沮喪,后來,伯千方百計攥錢,把木料賣齊了。真是好事多磨,莊上西北門老 董家蓋房子哩,來借一個梁當架木,伯本來不想借給他們用,因為董家是大姐夫王哥的舅家,伯抹不開臉面。勉強借給他們了。結果,他的木料不夠用,也不吭聲,偷偷的用了。后來買了一個很細的木料,充作梁。抬來時,伯用腳踢踢,說,真細,能不能 當梁。老董家的人光說好話。后來,伯沒辦法,又籌錢買了一個梁用上。蓋房時,先把三間草房扒了。家具都搬到坑東邊的一間炕煙屋里。好不容易備好了料,蓋房子之前,先把三間舊草房扒了。在一個早晨,干活的人回去了,伯洗了臉,用毛巾擦臉的動作,我至今還記得。舊草房扒了,把家具放在坑東邊的一個生產隊的炕煙房里。黃昏時,二姐對我說,這就是咱的家。
正要挖地基,西院陳金榮 家提出往東挪一尺半,說什么是搭架木的地方。于是只好往東挪一尺半,結果,東山墻東北角地基壤。房子蓋好后,墻裂了一個縫,伯又請了村上的一個泥瓦匠,壘 了一道弧形的跺子支著,這是后話,不提。蓋房子時,墻砌好后,上瓦時,伯請了灣長的二個泥瓦匠來上瓦,上好后,一下雨,房子漏雨,伯去找他們,二人生了一 個辦法,下雨前,讓用石灰撒撒,還是不行。過了幾年,伯又請莊上的泥瓦匠把瓦溜下來,重新上上。這一下倒不漏雨了。
房子蓋好后,要壘界墻。伯親自壘,壘好后,界墻歪了,問五哥。五哥是個泥瓦匠,有經驗,說辮些麻繩,搭在梁上,然后,再搪搪,界墻就不歪了。
可能是地基不牢,后墻東北角的墻裂了一個縫,伯央了村莊西門的薛平安,壘了一個弧形的垛子支著。干了一天活,晚上了,伯叫媽做了幾個菜,放在牌子上,伯和薛平安二人喝酒。我至今還記得,薛平安說,做幾個菜,咱二兒喝幾杯,比我吃個全場兒還高興。
我記得老屋大門前的東邊,有一棵石榴樹。一到春天,石榴花開時節,火一樣紅的石榴花呀,染紅了一院子。我天天從石榴樹下過,仰頭望著壓彎了石榴枝的石榴,心里盼望著伯媽那一天會摘一個給我。可是,盼望到石榴被人偷走,也沒有摘一個給我。那是一個下午,伯媽和我,不知為什么關了門。過了一會兒,滿樹枝的石榴都不見了,被人摘走了。只剩下一個小石榴娃在枝頭蕩呀蕩,伯惋惜不已。
我和女兒站在老屋的廢墟前,默默無言。后來,女兒說,爸,走吧。于是兩人到了五弟家。才坐定。我問,西院的房子塌了。五弟說,不住人不沾,光剩正間了。我把墻上的磚頭清出來,有一萬多塊磚,蓋這三間東屋,沒有添磚。墻基沒有清。我說,墻基不要清了,特別是西墻、北墻,留那兒吧。不然,將來和鄰居叨叨不清。原來,老屋是五弟扒了。原來如此。
第二天五點半,我起來后,沿著村里的水泥路往南走去,不知不覺又轉到了西院。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我的心里也空蕩蕩的。
房子沒有了,什么也沒有了。只有滿目的枯樹枝,滿地的斷青磚,我哀傷不已。五弟恁稀罕那幾塊爛磚頭,把象征伯一生業績的6間老屋扒了。那每一塊土坯都浸潤著伯的血汗,那每一塊斷青磚,都有伯的手漬。我心靈歸宿的老屋啊,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了。
伯生前,多次交代我,要照顧好房子,可別叫它漏了,塌了。每次我答應的可好,保證招呼好房子。可是,我只有自責,我沒有做到我的承諾。這深深的自責折磨著我的心。它就像老鼠一樣啃噬著我脆弱的思鄉情。
這回回家,驚見老屋被扒了,象征著伯一生業績的老屋被扒了,我心靈的豐碑也塌了。它埋葬了我童年的生活,也埋葬了我對童年的記憶。
就用我這篇蒼白無力的短文,作為我心靈的祭品恭獻在父親的靈前,祭我敬愛的父親。就用我這篇詞不達意的拙文,悼我從小生活其間,與之相伴了幾十年的老屋吧
作于農歷4月初10伯十年忌日的第5天
2、憶父親
? 自從2002年4月初十父親離世,到今天,2010年5月21日,父親離開我們已經整整八年了。八年,2920個日日夜夜啊。作為兒子的我,哪一天那一 刻,心中不在思念父親中度過。昨天吃早飯時,妻子說,昨天我雇了一輛車,我和咱媽一路兒去鎮平看看咱婆,她今年88歲了。我邊吃著飯,邊說,身體還鐵吧。 妻子說,還行。我在上班時,幾個人議論孝不孝的話題。我深深的感到,子欲養而親不在。我知道咱媽想回去看看咱婆。寶寶的爺奶要是在著,我非回去看看不可。 多快,不顯的可七八年了。我說,你看我吃著飯的,提提,我還咋吃得下飯的。她奶是98年去世,今年都12年了。她爺是02年去世的,今年八年了。到農歷4 月初十,是她爺八周年忌日,這幾天,我都說要在博客上寫一篇文章。她爺奶去世后,我的心里成天空落落的。說畢,二人吃了飯,一起下樓各自上班去了。
昨天一天,干著活兒,心里影影綽綽的感覺著有一件事,父親的身影總是在心里晃來晃去,與父親相處時的往事在腦海里縈繞著。今天下午,得了空閑,而此刻,窗外嘩嘩的下著雨。思緒又飄到了和父親相處的日子。
? ? 一? 夏夜的小白兔? 很小很小的時候,大約有五歲左右吧,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夜晚,晴朗而又湛藍的天空上,是密密匝匝的星星。吃了晚飯,伯和媽坐在院子的大門口,我和 五弟坐在旁邊玩,忽然五弟哇哇的哭了起來,扭著身子往媽的懷里鉆。伯在旁邊趕緊說,別怕別怕,那兩個紅點是小白兔的眼睛。我聽了往西邊院墻根兒一看,黑暗 中那里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兩個小紅點一閃一閃的,的確怕人。這件幼年時的往事,距現在已有40多年了。如今追憶起來,恍如隔世。父母留在幼年時的記憶, 終生難忘。
? 二? 噠噠的腳步聲? 七十年代生產隊時,我們姊妹多,大姐在西寧工作,大哥在保定當兵,家里還有姊妹4人,加上奶奶、母親,一家7口人,只有父親一人掙工分。于是年年缺糧。那 時,伯成天勞動,上工和下工時,伯扛著鋤頭,一步一步慢慢地挪著腳步,穿的布鞋踏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這聲響我當時聽了,覺得特別的奇妙。現在當我寫 到這里時,那噠噠的響聲,仿佛還響在我的耳畔。這噠噠的聲響里,飽含了父親勞動的艱辛;這噠噠的聲響里,飽含了壓在父親肩上的生活的重負。伯的好的長處, 我啥也沒有繼承下來,卻把伯走路的姿勢繼承下來了。因為累,走個路慢慢地拖著腳步,噠噠地走著。
三? 父親臉上的紅色血絲? 我小的時候,父親給我最深的印象是,父親臉上那紅色的血絲。記得有一個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我端了碗,正要盛飯。偶然間,扭頭看見伯坐在灶前的椅子上,慢 慢地一口一口吸著煙。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我問父親:伯,你臉上咋有紅血絲啊。伯吐了一口煙,把煙袋鍋往椅子腿上磕磕。長出了一口氣說,累的呀。我聽了, 心里默默的想,等我長大了,啥時間我中用了,啥活兒也不讓伯干了,叫伯成天歇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我現在長大了,卻沒有中用。也沒有讓伯好好歇歇。伯是 勤勞的人,晚年得了腦血栓,出院后,我好幾次買醒腦丸,送回去,讓伯服用,幫助康復。后來我回去看伯,伯還能撈二個羊去地里放。有一次,我回去,五弟給我 說,伯有一回
四好賭的父親? 父親說過,九賭十贏,也就是說九家來賭,十家想贏,因為莊家也想得抽頭。又說,沒有見來賭發家致富的。但是,父親卻來了一輩子賭。聽門上鄰居說,伯年輕時 外出做生意,買了四車鹽,覓人推著。晚上住店哩,相熟的賭友相聚,開始來賭。來到半夜,薛八仙兒看輸的太厲害了。說,我替你來一會兒,于是坐那來。及到天 明,四車鹽全輸了,推車的人感嘆道,過了一夜,換了主家了。七十年代生產隊時,伯和黑老包趕了生產隊5頭牛去漯河去賣,牛賣了,晚上住了店,過去的賭友知 道了,相約來賭。那些人做局出千,伯一夜把四頭牛全輸了。第二天一大早,伯可傻了眼。這可怎么辦呢。伯讓黑老包先回去,然后到上蔡五七干校,找到大姐,問 王哥要了錢。又回去來。終于把五頭牛的牛價贏回來了方罷。七幾年,冬天農閑時,伯和四外莊上好來賭的人,晚上到西河溝菜園的小屋里來骨牌。來一夜,然后在 生產隊的牛屋里蒙頭大睡,也不吃飯。有一次,輸的沒有錢了,回家開了箱子拿錢,媽不讓拿,伯就和媽生氣。那時候,我很小,隱隱約約聽說了,心里恐慌不已, 天都要塌下來了。有一天早上,我到灶火盛飯,見伯坐在灶火灶門前,端著碗吃著早飯。我對伯說,伯,你別來了。伯吃著飯說,咋不來哩。我當時聽了,無言。心 里又無奈又心疼伯。后來,過了十五,伯在奶的屋里。因為啥說到要花錢,伯掏出用手帕兒包的一卷子錢,大票卷在里面,小票卷在外面。我當時見了心里很好奇。 那是我第一次見那么多錢。伯說,來了一冬天就贏這一卷錢。78年底,搞聯產承包制,生產隊解散了,伯買了四頭牛,在大門口的楝樹下,盤了牛槽,忙著喂牛。 從此再也不來賭了。好賭一輩子的伯,媽使盡了辦法,吵也吵了,鬧也鬧了,也沒有讓伯戒掉賭。是改革開放、發家致富的好政策,讓伯戒掉了賭。后來,五弟大 了,學會了來賭,把伯的這一愛好,繼承了下來。哈哈哈哈。
? 五? 蓋瓦房? 09年底,五弟的二女兒小雨要出嫁,我和楊寶寶回去,車到西地時,特意下車,到地里伯媽的墳前看看。滿眼黃黃的枯草,看了令人心里哀痛不已。去五弟家時, 走到老屋。但見前面的院墻倒塌了,堂屋西間屋頂塌了,山墻露在外面,院里的老棗樹樹枝,把東間的屋脊掃掉了。堂屋大門敞開著,滿地都是垃圾和灰塵。我看了 對楊寶寶說,這都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墻倒屋塌的。看了叫人心里不得勁。這是你爺辛辛苦苦、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它象征著你爺爺一輩子的事業,它象征著你爺 爺一輩子的輝煌。
六 拉煤? 78年吧,伯打算把東邊的灶火扒了,蓋兩間東屋。于是,央了莊上幾個人到社旗拉煤。下午回來時下大雨了。走到青臺北邊小郭莊,天黑了。伯讓莊 上的人們先回去。晚上伯在那兒看著那四輛煤車。晚上在路旁場邊的小屋里躲雨。第二天,伯讓拉了生產隊的四頭牛,去幫助拉車。我也去了。到進莊時,泥水多 深,牛都拉的非常吃力。這一點給我的印象特別深。事后,伯對媽說,晴天終不去,單等雨淋頭。幾十年了,啥時間也沒有向人討過吃的。那一晚,淋了雨,身上 冷。看場的老頭提了晚飯去吃,我說,大哥,你拿的湯,能不能叫我喝二口。誰知道他和老婆抬杠了,心里生氣。賭氣不讓我喝。媽說,恰巧趕的不巧,要是平時, 見個要飯的還打發哩。還有一次,伯上社旗去拉煤。下午我騎了自行車去接。到余崗北邊時,遠遠的見伯吃力的拉著裝了煤的自行車,慢慢地往前走。我趕緊騎快 了,到跟前,下了車子在后面推著往前走。
七 幫不上忙? 生產隊時,我和五弟還小。干什么活兒,都沒人給伯當幫手。那時每到秋天,分了紅薯,要挖一個紅薯窖儲存紅薯,伯一個人挖,我只能站在旁邊干 看,挖的深了,土不好往外扔。伯就先跳進去把土裝好,再出來用繩子把裝土的籮頭拉上來。如此反反復復,紅薯窖終于挖好了。紅薯放進去之后,到冬天拾紅薯 時,伯先把紅薯窖的蓋子打開,讓跑跑氣,等一會再跳進去。雙手拾了紅薯,站直身子往外扔。我站在旁邊看著,心想,要是能跳進去、或在外面幫助伯往外拉多好 啊,可惜,我那時太小了。后來可長大了,伯卻離開了我們。
八? 奶奶講的伯的故事? 奶奶說,舊社會窮啊,孩子多了養活不起。生了姑還不滿月時,故意在門后給姑洗頭,想讓受風夭折。姑命大,倒沒有得病。那時,奶奶養了一只老母雞,下幾個雞 蛋淹起來,快咸時給伯煮著吃。這幾個快吃完了,后來淹的又咸了。就這樣輪換著吃。伯小時候嬌啊,吃奶吃到七八歲。有一年,伯十一二歲。麥口氣,不知因為 啥,奶奶嚷伯了。伯賭氣外出做生意去了,割麥的時候。焦麥炸豆的,遍地都是割麥的人,望眼欲穿也不見自己的兒子。奶奶想念兒子淚流滿面。
九? 第一次當短工買菜? 伯十三四時,受雇于老李莊老財家當短工。老財說,你賣過菜沒有,伯如實回答,沒有。老財說,啥事都有第一次,沒有買過學學都會了。于是,收拾了一挑菜,伯 挑著出去了。伯小啊,也不知道喊。賣菜全靠吆喝的,挑著光走,別人也不知道挑著菜干啥哩,就這樣走了四五個村莊,也沒有把菜賣出去。沒辦法了,伯挑著菜到 了薛莊,鄰居們把菜分分,多少給倆錢。伯心里想,第二天可不會叫我買菜了。誰知道,第二天,主家又讓伯收拾了一挑菜去賣。
十? 夜入葫蘆套? 伯年輕時,有一次去上頭做生意,挑著貨走夜路,半夜里遠遠見到有一個紅火頭,及到跟前,有一個人打招呼道,咱們一起走吧。伯說,我可不跟你一路,你趕緊走你的。就這樣走啊走,走到天明時,伯驚奇的發現,又回到昨晚出發的地方了。
十一 倔毛驢? 七八年底,生產隊解散了,各家都分了地。伯買了一頭毛驢拉車子。那一年秋天,我和伯在西北地刨紅薯。到下午收工時,把紅薯裝在車子上,伯套上毛驢。誰知這 毛驢有個習慣,套上走時,猛跑一下子。伯剛套好車子,毛驢猛一跑,把伯帶倒地上了。我趕緊跑上前去,拉著毛驢。伯起來拿了鞭子就打毛驢。
? 十二? 一個蛤蟆四兩力? 有一次,伯拉了車子往家趕。走到一個大坡前,用盡了力氣往上拉,拉到半坡處,就再也拉不上去了,車子又倒回去。反復了三四次,實在沒有了辦法。這時,過來 了一個騎自行車的女的。伯央求道,大姐你幫個忙推推。于是那女的軋好車子,幫著推。一有個人幫忙,很順利地拉上去了。事后,伯感嘆道,真是一個蛤蟆四兩 力。有一個人幫一下忙,就拉上去了。
? 十三 割麥? 那一年,我都參加了工作,麥天割麥時,我回去幫忙割麥。那一天是在西北地,割到一二點,天上毒辣辣的太陽曬著,地上熱氣蒸著,又餓又累。口渴 的不得了。我走到地西邊的河溝旁,彎下腰,用手把水面上的臟物拂過去,雙手捧了河水大口大口的喝著,特別甘甜。又用手捧了水,往胳膊上、背上灑灑。身上涼 爽了些,心里也好受了些。麥割完,裝好車子,伯拉著,我在旁邊推著。五弟在后面跟著。慢慢地往村西的場里拉。走到半路,拉的麥歪了,更不好走了,伯也拉的 更吃力了。到往場里去的岔路口,五弟背了耙子回家去了。我推著歪歪的麥車向南,慢慢地向場里挪著。到麥場東北角,實在走不動了。我對伯說,歇歇再走吧,都 累得不得了。伯惱了,停了下來,扭過身子,瞪圓了兩眼,大聲吵道,你累得很,到南河淹死去。我聽了,氣得哭了起來。賭氣往東回家去了。當時,我受不了伯對 我的訓斥,心里充滿了怨氣,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到家里,挺在東間的床上哭起來。媽正在灶火做著午飯,到東間問我,我也不吭聲。如今想想,伯一定也累得不得 了。五弟回家了,就我在跟前,不沖著我發火,沖誰發火。狂風雨露都是恩澤啊,父母的責打,如今追憶起來也是那么溫暖。
十四 領父親去鄭州看病? 八六年秋天,我回家,伯說有病,看看說是陰莖癌,痛的很。我見伯在門頭上找了包的大煙粒吃止痛。過了幾天伯到社旗,我領了伯到鄭州去看病。到 鄭州已是下午了。做公交車到省腫瘤醫院附近住下。第二天上午,到省腫瘤醫院看看,醫生說,是個小手術,縣醫院都能做。然后又到省醫院看看,醫生忙著聯系住 院的事,沒有床位,只好作罷。下午時,又到省醫學院附院看看,醫生的態度也不好。晚上,我和伯就在汽車站的候車室的長椅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坐車回來。 后來,在社旗醫院做了手術,恢復的很好。父母有病了,當兒女的要盡心盡力給父母治病,這是盡心盡力的事,是盡孝的事。語曰,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大自然的規律,誰也不可能萬壽無疆,人的命,天注定。當兒女的只要盡到了力,盡到了心。就無愧于天地,就無憾事,就無愧于良心。
十五? 二次看眼? 后來,伯的一只眼得了白內障,看不清東西。到社旗醫院看看,要做手術才行。那天做手術后,我和五弟、大哥用擔架抬了伯下樓,抬到病房里。第二天,媽來照顧 伯,給伯坐飯。我上了課,到醫院,媽在專門給病號做飯的爐子上正炒雞蛋哩。92年秋天,大姐和王哥回來了,到社旗醫院,給伯的另一只眼做手術。那一天,我 到醫院看伯。伯說,你姑也在這住院哩,你們過去看看。我和五弟去了,姑睡在床上,滿頭的白發,臉上黃黃的。大表姐要喊醒姑。我阻止了。沒有讓喊醒。誰知這 竟是我于姑的訣別。過不久,姑就去世了,也沒有人通知我,我不知道,也沒有去吊唁。那次在醫院,本來王哥說,讓我照顧一夜伯,誰知我第二天要到14中上班。王哥說,那算了。
和伯相處的往事,這些年來,總是時時浮現在腦海里,在一個成年男人的心里,父母成了神。永遠在心的深處供奉著。父親對我的影響是終生的,我的個性中,有著父親的善良和內向。追憶父親的往事,是那么溫馨,是那么美妙,是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