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看了一部動畫電影,叫《尋夢環游記》。一開始我是不太想去捐票房的,畢竟20多歲的人了,擠在一群小孩子中間,看動畫電影有些幼稚。但是因為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就硬著頭皮去了。下午場,卻很反常的坐滿了人。有帶著孩子的父母,不過更多的是單獨過來的成年人。我懷著疑惑不解和忐忑的復雜心情,靜靜地看完了它。
看完后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一周了。說實話,我還沒有完全從劇情里面抽離出來。每每看到地鐵上的宣傳海報,那溫柔了時光的黃色花瓣橋,米格和爸爸手牽手的駐足相望的依依不舍,我都會頓時淚濕眼眶。我不算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有些冷漠。但是這部電影,硬生生的把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都挖掘出來,散布在冬日最溫暖的陽光下。也許是因為自身的經歷和影片太相似,也許是因為這兩年來經歷了太多事情。每每想到劇中米格對外祖母彈唱起那首《remember me》,我的眼眶就變得濕潤,后悔和遺憾的心情交織,堵在心頭,久久不能平靜。
我的太姥姥,也就是外婆的媽媽,和劇中的coco祖母一樣慈祥和藹。因為爸爸跑銷售,常年在東北奔波勞碌,基本上沒有時間顧及家庭。媽媽是老師,年輕的時候也忙著做班主任評職稱,早出晚歸。于是照顧我的責任就都落到了當時70歲的太姥姥身上。聽媽媽說,太姥姥喜歡小孩子,雖然當時年事已高,腿腳也不是很方便了。但是看到當時乖巧可愛的我躺在搖籃里,在朝著她憨憨的笑的傻模樣,她二話不說,就把我輕輕抱起,一邊說“這娃娃真憨”,一邊是眼里藏不住的疼愛。于是,在我爸媽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太姥姥為了方便做家務,就把我用圍裙兜著,打個牢牢的結掛在胸前,一邊擇菜,一邊逗我笑。雖然當時沒有什么記憶,但是我敢肯定,我一抬頭,映入眼簾的肯定就是太姥姥笑意盈盈的眼,眼里都是滿滿當當的疼愛。
太姥姥這一照顧我,就是10年。隨著她年紀越大,因為太姥姥而產生的家庭矛盾也越來越多。就像電影里面年事已高的coco祖母一樣,太姥姥變得有些老年癡呆了,經常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我放了學,大聲叫她開門有時候也不應。晚上吃飯的時候,太姥姥因為手臂沒有什么力氣,總是顫顫巍巍的伸筷子,夾的菜總是會掉出來。一開始我們都還是會一點一點的幫她清理掉,重新幫她夾菜。但是后來慢慢的,就變得有些不耐煩了。那時候爸爸媽媽工作壓力很大,我上學成績跟不上被老師罵,我們三個人遭受的委屈有些無處發泄,就會對著太姥姥發脾氣。怪她為什么一直要自己夾,明明都夾不動了,還逞什么能?被說了一頓的太姥姥也就只能默默的把伸出來的筷子又哆哆嗦嗦的放回去,在衣服上擦擦手,緩緩地從兜里掏出手絹,也不敢和我們對視,一直試圖站起來,擦掉自己夾掉的菜。那時候,太姥姥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生怕自己會遭受懲罰,于是就努力著,努力著去彌補自己的過錯。看到這一場景,爸爸媽媽也就變得很自責。就又頓時軟下來了,跟太姥姥道歉。
太姥姥在我搬家之后,就沒有再過來了。那時候我已經小學畢業了。不過我會經常和爸媽去外婆家看她。前面幾年她看到我一蹦一跳沖到她房里的傻樣子,都會笑嘻嘻的一邊喊著我的乳名,讓我坐在理她最近的床幫上,一邊從枕頭底下摸出桃酥給我吃。逢年過節,我還能裝模作樣跟她來兩場南通長牌,一張牌五角錢,基本上都是她贏的。不過,隨著我上了初三,高一,就專注學業,沒怎么過去看她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太姥姥開始有點分不清我是誰了。清晰的記得那是高三那年的大年初三,我趕了一天的作業,晚上抽時間拎著她最愛的桃酥和西亭脆餅趕過去看太姥姥。太姥姥剪了頭發,穿著羽絨背心坐在床上, 呆呆地看著我。她張張嘴,嘴里假牙也拿掉了。我感覺她想說什么,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我看到她的樣子,竟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邊抹鼻涕一邊哭喊著這不是我的太姥姥!不是我的太姥姥!我爸爸逢聲跟著我進了房間,在太姥姥耳邊吼兩聲,秋語來了,是秋語!但是太姥姥還是沒有緩過來的樣子,就只顧拉著我爸爸的手,朝著他笑,說,周永華啊,你又來看我了啊!當時的一幕就像一一把刀在我心上的刮痕,一輩子都愈合不了吧。原來太姥姥只記得看她最多的那個人了,不記得我了。
大學我去了離家2000公里的地方,離太姥姥更遠了。高考結束,遠離了親人的束縛,我就像一只出籠的鳥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我忙于各種社團,結識各式各樣的人,唯獨不會想到給家人打個電話,更不用說問起太姥姥的近況了。2015年12月的那個晚上,我剛剛從學校社團會議回來,容光煥發,期待自己成為下一任部長。拿出手機,看到上面顯示老媽來電,還是三個未接來電。我想著都好久沒給她打電話了,估計是想我了。就懶洋洋的拿起漱口杯,一邊去刷牙,一邊朝著電話那邊喂了一聲。電話那頭,是太姥姥去世的噩耗。
太姥姥到今天已經去世兩年整了。小時候那個蹦蹦跳跳傻乎乎的我,現在也已經是24歲的大姑娘了。你最后的日子,記得最清楚的那個人,周永華,也就是我爸爸,也有了白發,已經步入了中年。電影和現實總是相反的,電影的美好幻想,總是映射著現實的殘酷。這也就是為什么,有那么多成年人,會在電影院淚眼婆娑。
生離死別,我們確實無法掌握。但是我們可以給對方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和念想。不要等到最后,他們把我們忘了的時候,才后悔莫及。就像這部電影教會我的,在愛的記憶消失前,請記住我,記住我最真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