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6:30送孩子去幼兒園，走出單元門，女兒驚呼:“呀！下雪了！”我驚訝之余，看到地上已有薄薄的一層；樓下的汽車上已被白雪覆蓋；銀杏樹的葉子上也已敷滿了雪，只露出黃色的邊緣；在路燈的光暈下，紛紛揚揚的雪花飄飄灑灑，像舞臺上陶醉的舞者。
人行橫道上陸續有早上出來鍛煉身體的人，他們邊大步走邊仰臉對著天空，任憑雪花滑過臉頰，享受著雪花帶來的歡愉，就好像在品評一杯白蘭地。
馬路上也已蓋滿了雪，只有轱轆軋過的地方露出黑而略白的兩條帶子。大小不一的雪片緩緩地落在前擋風玻璃上，我好想把它呵護，使它不要消失，然而不等我想完，就已經一點點化了，變成了一滴水珠滑落了下去。
注視著車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慢慢地氤氳了心情，視線漸漸模糊，思緒飛回了幾年前……
那也是冬天的第一場雪，好像所有人都喜歡每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2.
那一年上初中，好大的雪。早上，踏著厚厚的雪去學校，“呼哧呼哧”口里哈著白氣，腳下“咯吱咯吱”的響聲，在我聽來卻比任何音樂都美妙，這當然也按捺不住我竊喜的心——又可以玩雪了。
等到下課，沖出教室，跑到操場上，找一片稍微有坡度的地方，開始滑冰:就在這一個地方反復滑幾次以后，那一片就形成了光滑的冰。然后幾個人輪流著，你一下我一下地滑，像極了現在的孩子滑滑梯。
哇！那個一不小心摔個屁股墩兒；這個一下子摔了個仰面朝天，引得周圍的同學們哈哈大笑著前仰后合；然而并不已為然，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接著又去滑了。課間的15分鐘玩的渾身冒汗，樂此不疲。
只顧著玩的我在上課鈴響的瞬間，趕忙向教室跑去，在門口卻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門檻上零星的殘雪造成的潤滑，使我們倆同時匍匐在了地上，而倉皇失措的我撲通一聲，更是差點嘴啃了地。同學們哄堂大笑，我尷尬至極，趕忙說著“對不起，對不起”，顧不得衣服上粘上的泥巴，爬起來回到了座位上。
這個人就是你——斌，我這樣一個愛瘋玩的丫頭居然入了你的眼，從此以后，我常常感受到一雙期盼的目光。
那年寒假我收到了斌寄來的一張照片——他站在雪地里，脖子上圍著一條灰白色的圍巾，手里捧著一個雪球。
3.
又是一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風華正茂、情竇初開的年紀，那個叫斌的男孩走進我的世界。
夜晚，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斌約我在大雪紛飛的街頭漫步，兩個人的腳印一直尾隨我倆延伸到遠方；腳下“咯吱咯吱……”的響聲和狂跳的心夾雜著，嬌羞的我不敢注視他的雙眼；四周目光所到之處一片白茫茫的，猶如我們純潔的心靈。
斌是來告別的，他要轉去外地上學了。一片雪花裊裊婷婷，調皮地落在我的眼睫毛上，一點點化了、化了，滲入眼底，恰好幫我掩飾了傷感。
斌掏出一付手套——紅色的，上面是一個大嘴猴的繡圖，幫我戴上；順勢握住，我想掙脫，卻被斌雙手抓得更緊，放到他的胸前，他的壓著我的。
斌目光炯炯熱切地注視著我，說:“等我，好嗎？雖然在另外一個城市，我等你長大……將來，我會回來找你的。”
“下雪的時候一定要約心愛的人出來走走，因為一不小心就一起白了頭”這句陳昂的詩《漫天飛雪的日子》，是我信念的真實寫照。
當時的我篤定:我們倆會一起到白頭。然而唯一的念想就是斌的照片——站在雪地里，手里的雪不涼嗎！你冷嗎？
時光留下了痕跡，照片已然泛黃。
大嘴猴的手套戴了洗，洗了戴，已經陪我度過了幾個寒冬。
斌杳無音信。
好羨慕別的情侶一起逛街，一起吃炸串兒，一起拍大頭貼，而你在我的生活中缺了席。
放棄，往往是無數個失望堆砌起來的堡壘，在無數次的心灰意冷后，一瞬間轟然倒塌。
你仿佛曇花一現，綻放的瞬間令我心花怒放；枯萎的時候，讓我猝不及防。
斌，你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正如雪花輕輕地來，無聲無息。
4.
花開花落，年復一年。我已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小女孩兒。
在一次聚會中，我注意到一個背影，像極了斌。驚異之間，從心里升出一絲酸澀，不覺鼻子一酸，眼睛里熱熱的癢癢的。
然而你轉身，看到了我，我慌忙移開目光。你端著高腳杯走了過來有風度地問:“請問美女，咱們認識嗎？”
“不……不認識。”我慌忙躲閃掩飾著慌亂。
他叫偉，經營著一家公司，創業初期摸爬滾打吃了不少苦，好在已經步入正軌。他要了我的聯系方式。我們偶爾會有聯系，也僅僅是談天說地。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雪。和偉在微信上聊天，偉說:“不可能吧，這天能下了雪嗎？”
“那么，咱們打賭，如何？”
“好啊！我若輸了，親手做飯給你吃。”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就去陽臺上向外望，唉！居然沒有下雪。
公司里，正在忙碌的我聽到有同事喊:“下雪了耶！快來看！”我趕忙奔過去，是那種微小的像小米粒一樣的雪花；接著越下越大，一片一片的雪花鋪天蓋地，爭先恐后。
偉發微信給我:“我輸了。”后面有個笑臉。“中午我做好了飯等你，咱們一起吃。”
偉的家寬敞而明亮，21層。
透過有水汽的落地窗，遠處霧蒙蒙的，厚厚的雪好像給林立的高樓戴上了一頂帽子；近處的雪花洋洋灑灑，安靜輕盈。
轉身看到偉帶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桌上豐盛的午餐，裊裊地冒著熱氣；壺里的普洱茶散發著清香。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溫馨。
偉和我相對而坐。侃侃而談。
注視著偉的雙眸，心底涌動出一股暖流，慢慢地升騰，臉頰飛起紅暈，靦唇含笑低頭，這就是愛吧。
一個人走進心里只需要一瞬間。
半年后，我穿上了潔白的婚紗，成為了偉的新娘。
5.
“蕓，想什么呢？”
我猛地一愣，“嗯?”剛才你喊我?
偉邊開車邊抓住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寬厚溫暖。“想什么呢？喊你幾聲也不答應。”
“……哦……沒什么，我在想，你看這雪花多么純凈，多美呀！”我看著偉俊朗的側臉。
“是啊！好浪漫！”偉若有所思。“蕓，咱們一會兒拐到常去的那家店，家里的普洱茶喝完了。”
“媽媽、媽媽，我想堆雪人兒。”后座上的女兒開心地喊。
我回頭，“好啊！下午爸爸媽媽來接你，咱們一起去堆個高高大大漂亮的雪人。”
【圖片來自朋友圈，向作者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