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倡孩子也要自由和獨立的現在,“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周杰倫的這句歌詞顯得有些“過時”。自從韓流文化進入中國之后,年輕人就越來越追求個性的解放,從穿衣打扮到高不可攀的夢想,都要與眾不同、另辟蹊徑。
與年輕人追求個性,積極進取的態度相比,長輩們顯得比較保守?!奥齺?,不要想著一步登天”、“做什么工作不都一樣嗎,安穩一點不是很好嘛”,這些話在年輕人的耳里總是不中聽的,是退縮的表現。
年輕人的滿懷希望與飽經風霜的中老年人之間的情感對比,在蔡其矯的《也許》和穆旦的《智慧之歌》中,我們能夠得到一點點啟示。同樣是創作于20世紀70年代,蔡其矯正值壯年,而穆旦已經是七十歲的老人。
也許
蔡其矯
在生活的艱險道路上
我們有如太空中兩顆星
沿著各自的軌道運行
卻也迎面相逢幾回,無言握別幾回
沒有人知道我們今后的命運如何
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否會相互發現
時間的積雪,并不能凍壞
新生命的嫩芽,
綠色的夢,在每一個生冷的地方
都喚起青春。
在我們腳下,也許藏著長流的泉水
在我們心中,也許點亮不朽的燈
眾樹都未曾感到
眾鳥也茫無所知
在生活中,我永遠和你隔離
在靈魂里,我時時喊著你的名字
(1974)
智慧之歌
穆旦
我已走到了幻想底盡頭,
這是一片落葉飄零的樹林,
每一片葉子標記著一種歡喜,
現在都枯黃地堆積在內心。
有一種歡喜是青春的愛情,
那時遙遠天邊的燦爛的流星,
有的不知去向,永遠消逝了,
有的落在腳前,冰冷而僵硬。
另一種歡喜是喧騰的友誼,
茂盛的花不知道還有秋季,
社會的格局代替了血的沸騰,
生活的冷風把熱情鑄為實際。
另一種歡喜是迷人的理想,
他使我在荊棘之途走得夠遠,
為理想而痛苦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它終于成笑談。
只有痛苦還在,它是日常生活
每天在懲罰自己過去的傲慢,
那絢爛的天空都受到譴責,
還有什么彩色留在這片荒原?
但唯有一棵智慧之樹不凋,
我知道它以我的苦汁為營養,
它的碧綠是對我無情的嘲弄,
我咒詛它每一片葉的滋長。
(1976)
“時間的積雪,并不能凍壞 新生命的嫩芽, 綠色的夢,在每一個生冷的地方 都喚起青春。”蔡其矯的這句詩讓我想起了詩人艾略特的《荒原》,“四月是最殘忍的月份,哺育著/丁香,在死去的土地里,混合著/記憶和欲望,攪動著/沉悶的根芽,在一陣陣春雨里”。在蔡其矯的詩中,生命的綠芽永遠萌發,而艾略特詩中的根芽卻是沉悶的,在死去的土地里。艾略特痛心于人們信仰的失落,現實的灰暗,春天的根芽也是沉悶的。艾略特和蔡其矯的區別在于,艾略特是一個富有人生經驗的詩人,他對于人生有著深刻的體察,歡笑與痛苦。蔡其矯則擁有著年輕的天真,未來總是光明的,暫時的痛苦不能摧毀自己前進的決心。天真與經驗,一個熱情洋溢,無知無畏,一個冷靜自持,苦澀尚存。
在穆旦的詩中,我們能清楚地看到這種“經驗”。在經歷了人生的這些風雨之后,所有年輕時候的幻想,都得到了“檢驗”,成為一片片飄零的樹葉,“每一片葉子標記著一種歡喜, 現在都枯黃地堆積在內心?!彼心贻p時的歡喜,無論是愛情、友情還是理想,都經歷了時間的風雨,得到了既定的結局,或者消逝,或者冷卻。即使如此,智慧之樹卻隨著年歲的增長愈發茂盛,以作者的“苦汁”作營養,充滿綠意。
天真與經驗,這兩者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人不同時期的不同狀態罷了。有豐富經驗的人也許顯得消極,但這也是時間帶來的苦澀帶來的智慧。希望仍然天真的我們,聽聽長輩的意見,同時保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