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01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給了加拿大女作家愛麗絲門羅,又一個在獲獎之前我們對其了解不多的作家。我不喜歡跟風,也沒有買當年諾獎作家作品的習慣,實際上一直到現在到現在也沒有把她的《逃離》看完。現年80多歲的門羅讓我想起前不久(2013年)逝世的90多歲高齡的前諾獎得主多麗絲萊辛。事實上,我也是前段時間才在網上看過萊辛的一些文章和作品的片段,我被她的故事吸引,了不起的作家,雖然她拿諾獎已經是2007年的事了。說到底在時下能拿諾獎確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想著還有像米蘭昆德拉和村上春樹這樣的作家“被”排著隊。
門羅獲獎后,有評論認為這是短篇小說的一次勝利,說它來之不易。確實,相較于長篇小說的恢弘氣勢和拿在手中的厚重感,單篇的短篇小說充其量只顯得“黑又硬”而長度不足,讀者往往只能享受到短暫的快感卻很難一口氣達到閱讀上的高潮。所以這就需要作家以篇幅取勝,通過量的積累給讀者持續的快感,以此達到和長篇小說一樣的閱讀體驗。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一些作家可以通過一部長篇處女作一舉成名,而很難憑借一兩篇短篇小說留名。
請原諒我的感性和粗俗,但上面的話也是我閱讀短篇小說集的直觀感受。比如我接下來要談到的尤多拉?韋爾蒂的短篇小說集《綠簾》。書的腰封上寫著“美國南方小說的中興之作”,很容易讓我想到菲茨杰拉德筆下的美國南方:“開滿鮮花的炎熱黃昏”和“令人回味的木蘭花香”,是一個“擁有夢一樣的天空、螢火蟲的夜晚和喧鬧的黑人街市的慵懶的樂園”。在試讀章節里《綠簾》確實也這樣寫道:
“有一年夏季,拉金山鎮每天都會下點兒雨。這雨是有規律可循的,下午兩點左右準會落下來。 差不多都到五點了,還是陽光燦爛,太陽幾乎像在如洗的天空中兜著小圈子;下方‘街道兩旁的樹木上和鎮上成排的花園里,每片葉子都如同鏡面般硬生生地反射著陽光。幾乎所有女人都坐在自家窗前,搖扇、嘆氣,等著下雨。”
多么迷人的南方氣息不是嗎?再配上一曲鄉村民謠豈不更棒?可實際上這只是韋爾蒂小說中的一部分。在她的小說中確實有“偏遠小站的候車室里一片寂靜,唯聞夜里蟲兒的叫聲”(《鑰匙》);“午后向晚時分,鑲著銀邊的烏云密布天空,似乎比棉田還闊大,一會兒就下起雨來。陽光還在照耀,又大又圓的雨點落在滾燙的錫皮小屋上”(《克萊蒂》)等等這樣環境描寫,但所講的故事卻讓人意想不到:《莉莉道和三女士》講的是一個智障少女;《一則新聞》寫家庭主婦臆想被自己的丈夫殺死;《石化人》寫的是無恥的少婦和強奸犯;《基拉,流離失所的印第安女郎》講的是印第安老頭被白人虐待的故事;《克萊蒂》整個一家就是悲慘的神經病;唯一比較不那么“重口味”的算是《老路》,故事講一個可憐的黑人老太太為她更為可憐的孫子到鎮上領免費救濟品的故事。全書17個故事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美滿溫馨。用譯者的話來講是“總之是林林總總,把人生的秘密、辛酸、孤獨、恐懼、危險描摹得入目三分”。
初讀的時候不明就里,隨后慢慢漸入佳境,讀完后回過頭看每篇作品,方知篇篇都是精品。偉大的作家應當是特點鮮明的,他們往往能夠建立自己的語言語境乃至自己的世界,想想馬爾克斯,想想福克納,想想契訶夫和歐?亨利。從這個意義上講,尤多拉?韋爾蒂無疑是了不起的,她可以使看過她作品的人在腦海中留下“美國南方”的深深印記。
關于韋爾蒂小說的具體特點,譯者吳新云老師在譯后記里有專門的總結,網上也能看到若干關于其作品的論文。鑒于水平有限,我在這里只談了看完后的粗略感受。
后來簡要看了尤多拉?韋爾蒂的部分資料,發現她和查爾斯蘭姆一樣,都有過常年照顧親屬的經歷,不知道也是否因為這個原因,使得她和蘭姆一樣終身未婚。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文章的副標題是“也談美國短篇小說”,實際上只是簡單梳理下今年(2013年)讀的幾本美國短篇小說。 卡爾維諾在《美國講稿》里提到,“美國文學中短篇小說的傳統至今興而不衰。我甚至要說,短篇小說是美國文學中最最寶貴的精華”。雖然他舉的是惠特曼和卡洛斯?威廉斯的例子,但這并不妨礙我們把他稱贊的對象擴大化。
回想自己這一年來看的小說不可謂不多,但單就美國短篇小說來說,只有杜魯門?卡波蒂的《卡波蒂短篇小說全集》、海明威的《乞力馬扎羅的雪》、雷蒙德?卡佛的《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么》和這本《綠簾》。其中卡波蒂的短篇小說也曾單獨寫過讀后感(見《杜魯門?卡波特與杜魯門?卡波蒂》)。就個人而言,卡佛和韋爾蒂在風格上有些相像,故事講述比較突兀和隱晦,卡波蒂的篇幅較長些,故事也更加完整,但個別幾篇讀來確實覺得差勁。同時也能感到他受到韋爾蒂的影響。卡波蒂本人也承認:“有幾個評論家告訴我,我早期的作品受惠于福克納、韋爾蒂以及麥卡勒斯。有可能。上述三位都是我推崇備至的”。
美國是出版傳媒大國,全國或地區性的報刊雜志為作家的成長和作品的發表提供了良好的環境,像《君子》、《紐約客》、《時尚芭莎》和《時尚先生》等,提供豐厚的稿費和充足的版面,人們也有隨手購買和閱讀的習慣。拿菲茨杰拉德來說,他在成名后短篇的單價從三十塊漲到一千塊,而要知道,那時候美國一個普通教師的年薪也不過一千多塊。
我對國內的當代短篇小說的情況不太了解,只記得小時候看過一本大陸和臺灣作家的小說合集,印象最深的就是馮驥才了。后來有人送我一套《五十名作家孤篇自薦叢書》,里面有王朔、方方和阿城等人的作品,也多是中篇小說居多。與此同時,文學期刊上卻多充斥著中長篇小說,好在還沒有泛濫到像無聊透頂的學術論文那般讓人作嘔。
有采訪報道稱,就作者來說,寫短篇不掙錢,若寫長篇,最不濟發個五千冊一萬冊,拿百分之十的版稅;再趕上有影視機構看上,版權一賣,作者可能就“發”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的長篇出版幾乎到泛濫的程度,每年出版長篇居然近千部。就是寫中篇,也有被改編成影視的可能。惟獨短篇,辛辛苦苦,萬把字,拿個幾百塊錢,費力不討好。這種形勢下,作者自然會被長篇市場拉走。(引自《短篇小說為何失寵》中國作家網)。
當然,國內短篇小說不興盛的原因是多方面造成的,只歸結于錢是片面的。更何況作家也是人,在當下掙錢是國人的第一大事,掙更多錢有時候比創作嚴肅的文學作品更重要。但我們不必過于悲觀。就像卡爾維諾在《美國講稿》里所說的那樣:
“這一千年即將結束了,也許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越來越關心文學與圖書在科技與后工業化時代的命運如何。我不想就這個問題貿然進行預言。我對文學的未來是有信心的,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只能靠文學及其特殊的手段提供給我們”。
(原文寫于2013年12月18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