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去世的那一天,自認為才華橫溢的我,正在做搞笑短視頻。
姆媽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發生。就好像,不論世事怎樣變化,不論爺爺怎么衰老,我一直都會覺得,他會想記憶里一樣,一直摳門下去,一直倔強下去,一直啰嗦下去。不論他怎么衰老,他一直都會存在著,在原地等我,從來就不會走開。
姆媽和爺爺做了一輩子的對頭,兩個人總是喜歡吵架,就像,他們上輩子誰欠了誰一樣。我沒想到,姆媽會因為爺爺的過世,在電話里,哭得這么不能自已。我的腦子停擺了幾秒,我不相信,不相信,那個陪著我一起長大的人,就這樣突然沒了,不相信那個手腳勤快得不像個男人的老頭,就這樣沒了。
從長沙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和好友在訴說著自己的不相信,爺爺陪著我成長的這23年,一幕幕,像是前世今生的電影一樣,在腦袋里回放。好像如果沒回到家,看到停靈,我就還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姆媽從小就不會給太多零花錢,每次嘴饞了,想吃小辣包或者小包干脆面,總是會找爺爺要,他也總是會從自己的紅箱子里,衣服底下,塞給我一塊錢。那個時候,在我眼里,爺爺就是全天下最大方的人,他一直就是我堅實的后盾。
他總能吃很多飯,每次吃飯,一家四口人,除了他一個最大的碗,其他人都是拿常規小碗。他年紀大了,吃飯總是會噎著,每次提醒他,不要吃那么急不要吃那么急,總是不聽,下次還是會噎著,痛苦得直吞口水。吃大碗的時候,爺爺還是一個特別矯健的老人,還能幫著家里干很多的農活,后來有一天,當他也和我們一樣,開始用小碗吃飯的時候,我恍然發現,原來他也老了。
家里的兩棵沙棗樹是爺爺親手載的,每到盛夏時節,總是會結滿了甜甜的棗子,用竹竿一打,或者用腳使勁踹一下樹干,就會像下雨一樣,囫圇個大的棗子,落得滿地都是,能撿滿滿一菜籃。他總是喜歡炫耀式地拿到我們跟前,其實他本來也就是個非常喜歡炫耀的人,好吧, 那個時候,我真的并沒有太喜歡吃那些個棗子。
爺爺有一張很是舒服的竹睡椅,夏天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打著赤膊,吹著他的小紅葉風扇,朝著房間后門陰涼處,睡午覺,睡醒了,就又去田里干農活。這似乎是一個不怎么知道疲倦和力氣總也使不完的老人。爺爺去世后,那把竹睡椅差點被燒掉,因為爺爺就是在這張椅子上去世的。我舍不得,畢竟真的很完好,而且,這是唯一爺爺留下來的完整的東西。再后來,這張椅子就被搬到了閣樓收起來了,現在應該已經是積滿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