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未知死,焉知生?

中國文化中,死亡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可思”,年紀輕輕想什么不好偏想這個,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不可議”,即使想到了也不能說出來一起討論,這是個非常忌諱的話題。

魯迅在《立論》一文中寫到,一家人家生了一個男孩,全家都非常高興。滿月的時候,抱出來給大家看,自然是想得到一點好兆頭。有人說這孩子將來要發財,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謝;有人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他于是收回幾句恭維;有人說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大家的合力痛打。

說要死是必然,說富貴是撒謊。但說謊的得好報,說必然的遭打。魯迅的這個小故事說明說真話是件多么困難的事情,同時也可看出死亡是個大家都避諱的話題。

但是,即使避而不談,心靈的地震仍然會在海底悄悄地發生,而且因為自己生命中的經歷,我不得不很早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寫道:

無論什么季節,什么天氣,什么時間,我都在這園子里待過。有時候待一會兒就回家,有時候待到滿地上都亮起月光。記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連幾小時專心致志地想關于死的事,也以同樣的耐心和方式想過我為什么要出生。這樣想了好幾年,最后事情終于弄明白了: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這樣想過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準備考試的時候,忽然想起有一個長長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會不會覺得輕松一點兒?并且慶幸并且感謝這樣的安排?

喬布斯2005年在斯坦福大學的畢業典禮上作了演講,當時他胰腺癌手術初愈,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他在演講中談到了他對于死亡的看法:

我的第三個故事是關于死亡的。

當我十七歲的時候,我讀到了一句話:“如果你把每一天都當做生命中最后一天去生活的話,那么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是正確的。”這句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那時開始,過了33年,我每天早晨都會對著鏡子問自己:“如果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會不會想要完成你今天要做的事情呢?”當答案連續很多天都是“不是”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需要做出改變了。

“記住你即將死去”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重要箴言。它幫我指明了生命中重要的選擇。因為幾乎所有的事情,包括所有的榮譽、所有的驕傲、所有對難堪和失敗的恐懼,這些在死亡面前都會消失。我看到的是留下的真正重要的東西。你有時候會思考你將會失去某些東西,“記住你即將死去”是我知道的避免這些想法的最好辦法。你已經赤身裸體了,你沒有理由不去聽從你內心的召喚。

大概一年以前,我被診斷出癌癥。我在早晨七點半做了一個檢查。檢查清楚地顯示我的胰腺有一個腫瘤。我當時都不知道胰腺是什么東西。醫生告訴我那很可能是一種無法治愈的癌癥,我還有三到六個月的時間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的醫生叫我回家,然后整理好我的一切,那就是醫生準備死亡的程序。那意味著你將要把未來十年對你小孩說的話在幾個月里面說完;那意味著把每件事都搞定,讓你的家人盡可能輕松地生活;那意味著你要說再見了。

我整天和那個診斷書一起生活。后來有一天早上我作了一個活切片檢查,醫生將一個內窺鏡從我的喉嚨伸進去,通過我的胃,然后進入我的腸子,用一根針在我的胰腺上的腫瘤取了幾個細胞。我當時很鎮靜,因為我被注射了鎮定劑。但是我的妻子在那里,后來告訴我,當醫生在顯微鏡下觀察這些細胞的時候他們開始尖叫,因為這些細胞最后竟然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可以用手術治愈的胰腺癌癥。我做了這個手術,現在我痊愈了。

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時候,我還希望這也是以后的幾十年最接近的一次。從死亡線上又活了過來,死亡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有用但是純粹是知識上的概念的時候,我可以更肯定一點地對你們說:

沒有人愿意死,即使人們想上天堂,人們也不會為了去那里而死。但是死亡是我們每個人共同的終點。從來沒有人能夠逃脫它。也應該如此。因為死亡就是生命中最好的一個發明。它將舊的清除以便給新的讓路。你們現在是新的,但是從現在開始不久以后,你們將會逐漸地變成舊的然后被清除。我很抱歉這很戲劇性,但是這十分地真實。

梵高在給弟弟提奧的信中寫道:

當我望著天上的星星時,常常產生好像地圖上代表城鎮的黑點的幻覺。我問自己,為什么天空中閃亮的點,不像法國地圖上的黑點那樣容易接近呢?我們可以搭火車到塔拉斯康或者魯昂,我們卻不能到星星上去。……所以我想,霍亂、腎結石、癌癥可能是去天國的旅行工具,一如船、汽車和火車是地上的旅行工具一樣。壽終正寢者,就是慢慢步行到天國去的。

史鐵生從二十歲就癱瘓,一生受盡病痛的折磨,備受煎熬,他認為“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死亡對他真的是一種解脫,但是對我們身體健康的大多數人來說,很難做到那么灑脫,尤其是當時大病初愈、經歷了生死劫難的喬布斯,就更加懂得生命的寶貴,他說:“沒有人愿意死,即使人們想上天堂,人們也不會為了去那里而死。”寫信時的梵高想必也不想搭乘霍亂、癌癥、自殺等旅行工具快速進入天國,而是想壽終正寢,慢步走到天國。

2007年,卡耐基梅隆大學的蘭迪?波許教授被診斷出患有胰腺癌,他被告知自己至多可以再活3到6個月。鑒于他的病情,他于2007年9月18日給師生們上了題為“真正實現你的童年夢想”的最后一課。演講過程中,他講述了自己的童年夢想以及他是如何逐一實現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雖然只活了47歲,雖然仍有太多遺憾,但也還是可以讓人感到欣慰的。


前段時間,預防交通事故協會在巴黎八大的校園里辦了一場活動。豎立的幕墻上寫著“Avant de mourir, je veux...死之前,我想......”,然后學生們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夢想(右下角倒數第三有亮點,faire l’amour = make love)。這是個臨時的展覽,我得知消息的時候幕墻已經被撤走了,我只能在心里寫下自己的答案(也有個網站avantdemourir.com大家可以去電子幕墻上寫下自己的心愿)。人生是一種經歷,而不是一個結果。珍惜時間、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好好地活、少留遺憾,也許就是最好的態度。

林覺民的《與妻訣別書》、蘭世立的獄中絕筆、馬加爵行刑前的遺書、還有“一名護士告訴你:臨終病人最后悔的五件事”等等,臨終前他們卸下一切防備、一切虛偽的面具,這時的情感最真摯動人。臨終的人也容易寬恕一切,這也并非他們突然良心發現,而是因為在絕對的虛無面前,一切瑣屑的往事對他們真地無所謂了。另外,看看他們最不舍、最后悔、覺得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對我們活著的人也會是一種啟示,讓我們去“吸取生命中的精華”,盡量做到問心無愧,少留遺憾。

波許教授在他的最后一課的演講過程中,幽默風趣,將人生哲理寓于淺顯事例。他甚至還在講臺上為觀眾表演俯臥撐,顯示自己很強壯,大家不用擔心,讓觀眾壓抑的心情舒緩了很多,紛紛為他鼓掌歡呼。我真是無比佩服他面對死亡時這種積極、豁達的態度。波許教授的一個朋友上臺講話,他說:“波許教授走后我們朋友圈的平均智商都要降低了”,逗得全場大笑。

《非誠勿擾2》中患了癌癥的李香山為自己舉行人生告別會,相當于活著的時候就把追悼會辦了。有個女的在臺上講:“我記得跟香山哥認識是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那天他穿了件風衣,還梳著一大背頭。”李香山馬上回應:“我要是梳一背頭我是孫子,也就是我活著開的這追悼會,我要是死了還不定怎么編我呢。”

魔術師約翰遜在邁克爾?杰克遜的紀念儀式上講到,有一次杰克遜打電話請他在《Remember The Time》的MTV中出鏡,于是他就到杰克遜家,共進晚餐。廚師過來問他們要吃什么,魔術師點了雞肉。廚師給他拿來了一些雞肉,但給杰克遜拿來的卻是肯德基的炸雞。“嗨!等等,邁克爾,你竟然吃肯德基的炸雞?!”魔術師說,“這對我影響很大,是我一生里最棒的時刻。我們坐在地板上,吃著肯德基的炸雞,我們度過了一段妙不可言的時光。”

蘋果公司主管設計的高級副總裁Johnson Ive在喬布斯的紀念儀式上回憶,他以前每次跟喬幫主一起出差,到了酒店房間都不會立即打開行李箱,而是靜靜地坐到電話旁,過一會電話就響了“Johny, let’s go!這家酒店裝飾太土、床太小,設計也很low,簡直就是狗屎,無法忍受!”

周國平說:“幽默是凡人而暫時具備了神的眼光,這眼光有解放心靈的作用,使人得以看清世間一切事情的相對性質,從而顯示了一切執著態度的可笑。有兩類幽默最值得一提。一是面對各種偶像尤其是道德偶像的幽默,它使偶像的莊嚴在哄笑中化作笑料。然而,比它更偉大的是面對命運的幽默,這時人不再是與地上的假神開玩笑,而是直接與天神開玩笑。一個在最悲慘的厄運和困難中仍不失幽默感的人的確是更有神性的,他藉此而站到了自己的命運之上,并以此方式與命運達成了和解。”

這些“黑色幽默”和生活中的趣事,反映了他們對于死亡的坦然、豁達和超脫,他們這時超越了獸性和人性,而具有了神性。而日本電影《入殮師》中綻放的是人性的光輝,片中的男主角小林大悟在一個偶然機會下從事了這個“幫助旅行,高薪短工時”的工作——入殮師——給逝者的遺體清潔、更衣、化妝,讓他們平靜美麗地走完世間旅行的最后一程。片中的客戶非常尊重和感謝小林的工作,他說:“這是我太太人生中最美麗的一天。”往者已逝,其實我覺得這樣的臨終工作主要還是做給生者看的,體現我們對生的敬意,但愿每個人都曾被這世界溫柔相待。化用片中“好吃,好吃得讓人為難”的臺詞,這是一部“感動,感動得讓人為難”的電影。

2013年10月,我們高中最優秀的同學LH在香港因意外車禍離世,大家都非常震驚。她不但學習好,綜合素質出類拔萃,而且很有人格魅力,大家都發自內心地尊重和佩服她。她對于我們如同海面上的燈塔,我們途經她的盛放,見證過她的成長。我把她的“在異鄉經營家鄉”當做名人名言一樣看待,我覺得世間任何美好的詞匯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但正如魯迅先生所說“所謂悲劇,就是把最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人看”,在她智慧噴薄而出惠及社會、人生宏圖才徐徐展開的時候卻遭遇如此飛來橫禍,生命在盛放的瞬間凋零。這不得不讓人無盡地哀婉嘆息,也對生命中的無常充滿了敬畏。

我不贅述她叱咤風云女強人的那一面,我只提她小女生的幾個動人瞬間。高一時候,我們是隔壁班,雖不算很熟,但彼此也都認識。有一天晚上上競賽班(在另外的教室)時我們坐前后桌,第二天她來我們班找我,說她手機丟了,問我有沒有看到。于是我便陪她借了鑰匙,到那個教室去找,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說那是她爸爸給她的生日禮物,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風云女強人外的另一面。

高中時還有一次她發短信給我,訴說她學習壓力很大,還有她非常想家,我把我在雜志上看到的一句話回給了她,“當你離成功越近,可能離家越遠”,不知她是否得到了一絲絲安慰。還有,出車禍前,她在社交網絡上的最后一條廣播是“每天最好的就是可以跟媽媽打打電話”。我看到這句話時心如刀絞,不敢想象她父母如何承受這巨大的悲慟,如何度過寂寥的晚年。


我在蒙帕納斯公墓見過這樣一個很奇特的墓,像個新式的飛行器,墓志銘是“A mon Ami Jean-Jacques un oiseau qui s’est envolé trop t?t”,意思是“獻給我的朋友Jean-Jacques,一只太早飛走的鳥”。王家衛的《阿飛正傳》中有句臺詞:“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地飛,飛累了就睡在風里,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時候”。LH就是這樣一只無腳的鳥,一生不停地努力向高處飛。大多數人只關注她飛得高不高,少數最親近的人只關心她飛得累不累,但誰都料想不到她這么早地落地。

LH是上帝派到凡間的天使,她太完美了,上天都妒忌,殘忍地提前召她回去了。她從海面上的燈塔煥化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她短暫而全情盛放的一生,帶給我們無數的美好,讓我在一生中常常追憶。

我跟菲菲從高三到現在,在一起差不多八年半。

在高中畢業、大學畢業這兩個人生重大的轉折關口,我們努力挽回了走向刑場的戀情。八年半中,有五年半是異地戀,大大小小的鬧分手有很多次,生活中小的磕磕碰碰就更是難以計數了。不論我曾經的腳踏兩只船,還是她的移情別戀和回心轉意,以及她后來融合了“一場奮不顧身的愛情”和“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這樣狗血電視劇情節的重返巴黎(當時她今天決定,后天就走,趕在法國居留過期前幾天重返巴黎),我們最終還是一直堅持走到了現在。之前感情上也算是經歷了風風雨雨,將來還要一起經歷生命中的生老病死。

網上有個帖子叫“娶妻當娶海歸女”,看了作者列舉的海歸女的很多優點,我覺得還挺符合的。但是,真正的愛情不在于你知道Ta有多好才要在一起,而是明知道Ta有太多的不好還是不愿離開。周國平也說過:“愛,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欣賞一個不完美的人。”

我們相互獨立,卻又彼此依賴。我們相互遷就,卻又不失自我。比如說跟一群人出去逛,他們想走這條路線,而我想走那條路線;他們對這個不感興趣,想馬上離開,而我對這個很癡迷,想多待一會。很多時候也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我很有同理心,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來考慮,所以就“隨緣”地遷就他們了,但是一這樣做,我就失去自我了。

電影《葉問》中說:“男人不是怕老婆,而是尊敬老婆”,但我現在體會到了一種比這更高的境界,我覺得即使是順從她、遷就她,我仍然是在堅持自我。不會想著這次我遷就你了,那下次就得你遷就我,這種感覺很奇妙和美好,有人愛比被人愛更幸福,付出比得到更幸福。

出去吃飯時,我基本都聽她的,可能也是因為她是吃貨,而我是不在乎吃什么、只要量夠就行的飯桶;逛街時,我也總是順著她,她到商店只要把我寄存在門口或凳子上就可以;出去旅行,本來這些事應該男人來做,但是我卻放手讓她去做各種計劃安排,她一點不比窮游上的那些旅游體驗師差。我的這種偷懶和順從,其實是一種依賴、一種幸福,而且我絲毫不覺得失去了自我。

就像我在外時也還算勤快,但是一回到家里就想窩在床上,爸媽叫吃飯都叫不起來。平常想著要對爸媽好,陪他們聊天,回家時幫他們做點家務,但一回到家就什么都不想做了。這種偷懶,也是一種依賴、一種幸福。

我們曾經一起看過某一期《康熙來了》,嘉賓是賴聲川、丁乃竺夫婦,他們“相愛33年,仍有初戀的感覺”。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他們如此美好的愛情,我當時真是驚訝、羨慕得不得了,但是不知不覺中,我發現我們也已經慢慢朝那個方向穩步前進了。所以,很多事情急不得,先在心里埋個種子,讓子彈飛一會,讓它慢慢地在你心田發芽、長葉、開花、結果,不經意間已長成參天大樹。

我對她曾經的戀愛經歷,也是悉心呵護,而不會吃醋。我愛她,就應該用心去幫她珍藏這些純真動人的經歷,這都是一種生命印跡,也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胸懷。

最近,菲菲先回國,我們暫時地分開。有了空間的距離感,我們有心境和機會聊到平常在一起時不會涉及的話題,我們聊到了生死。我們覺得現在感情算是很穩定,從目前看“生離”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說“還有疾病,還有死別”。

我說:“死別,其實不太可怕,如果我們都能平安健康地活到六七十歲,那么就很看得開了,畢竟生老病死、成住壞空都是大自然的規律。”我在大西洋邊的海灘上徒步時,腳下踩得沙沙作響。朋友說這些都是貝殼的尸體,小女生就說:“我們好殘忍啊!”“這就是大自然的規律”,朋友回答。

而且,我對她說:“到時候我希望你先走,這不是詛咒你,而是我希望把難舍、悲痛、孤獨、絕望留給我自己,而不是你。像《入殮師》中那樣安靜平和地把你送走之后,我就到處旅行一下,或者到寺院修行,寫些文字緬懷,聊終此生。”

“我唯一害怕的就是疾病、車禍等各種意外,害怕還不能用一生去好好愛你就過早地離開,那會是最大的遺憾。以后每天出門時,我都要擁抱你、吻你,因為說不好我剛出門就出意外掛了。這不是犯忌或者烏鴉嘴,而恰恰是對生命、對無常的敬畏。珍惜當下,把每一天都當作生命的最后一天來活,把每次分別都當作永別來對待,這反倒是一種積極的心態。”

電影《阿甘正傳》中有句經典臺詞:“媽媽說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不知道你的下一塊口味是什么”。這部電影在日本上映時,以“一期一會”作為日語版片名的副標題。“一期一會”是日本茶道的用語,出自日本茶道師千利休。“一期”表示人的一生,“一會”則意味著僅有一次的相會,勸勉人們應珍惜身邊的人。

“一期一會”融會到茶道儀式里,就是通過一系列的茶道活動,包括水、飯、談、茶四大步,最后完成時使亭主和主客、從客靜心清志,從內到外自然涌現出一種“一期一會、難得一面、世當珍惜”之感,蒼涼而略帶寂寥,進而思考人生的離合、相聚的歡愉,使參與者的精神境界接受一次洗禮。

“一期一會”充分體現了佛教中的“無常”思想,人生及其每個瞬間都不能重復。因此要珍惜每個瞬間的機緣,并為人生中可能僅有的一次相會,付出全部的心力。若因漫不經心輕忽了眼前所有,那會是比擦身而過更為深刻的遺憾。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在《正見》中說“諸行無常”,一切和合事物皆無常。“無常”意味著變化,只有“變化”是不變的。它不是壞消息,因為它沒有本具的正面或負面,只是在闡述這個真理般的事實。這有點像對人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得意的人聽了會謙卑,失意的人聽了會振作,最后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無常才是常態。宋美齡活了106歲,瑪麗蓮?夢露活了36歲。如果我們能夠坐上時光機穿越回去,對53歲步入老年的宋美齡說:“別著急!你的人生才到一半”,對18歲正處于花樣年華的夢露說:“你得抓緊時間了,你的人生已經過一半了”,但我想她們肯定都不會相信的。

一切和合事物皆無常,國內的毒奶粉、地溝油、皮革酸奶、瘦肉精、染色饅頭、蘇丹紅、鉻膠囊、受污染的空氣、假煙假酒、校車事故、室友下毒等等,還有馬航MH370神秘失蹤,最近馬航的MH17在烏俄邊境被擊毀.......生命中充滿了各種不確定因素,有時候想想我們能平安健康地活到今天都是一種萬幸。

1973年,Elton John為瑪麗蓮?夢露創作了著名歌曲《Candle in the Wind》。1997年,為了緬懷戴安娜王妃,在其葬禮上Elton John親自演唱了這首歌改寫后的版本,此歌傳唱經久,又名《Goodbye England’s Rose》。“風中之燭”,中文里也用“風燭殘年”形容生命垂危、隨時可能死亡的老人,也比喻隨時可能消滅的事物。其實,生命都是脆弱的,面對生命的無常,我們每個人又未嘗不是“風中之燭”呢?

孔圣人說:“未知生,焉知死?”而外國哲學中卻是“未知死,焉知生?”“無常”,并非消極,相反,是提醒我們積極地面對。思考死亡,是為了更好地生、更好地活。對生命的無常充滿了敬畏,對當下的生活充滿了感恩。

我想到并寫下這些,不是因為我做得有多好、我多么懂得自省和珍重,而恰恰是因為我做得還不夠好。不過因為我現在有種“出離心”,能夠跳出自身,從旁觀者角度來提醒和告誡自己。

我對菲菲說:“你要好好記住我現在對你說的這些話,有點距離,才能說出最真實、最動人的話,而這些話不好意思當面說。墜入日常生活的瑣碎中,心靈可能暫時會鈍化,不會有那么多的感觸,但你要記住的是現在這些話,這才是最本真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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