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一書,有錢的富貴人家可讀,窮困潦倒之人亦可讀。西方人眼中最尊貴的美食魚子醬,吃下去,“滿嘴的黑珍珠”。榮華正好之時吃它,是排場闊氣,失勢敗落之時吃它,是對往昔繁華盛世的追憶。紅樓亦如此,滿載的是世事的往替興衰及人生感悟。
歷來研究紅樓的人,從清朝貴族們到民國的胡適大師,再到如今的周先生劉先生,都喜歡鉆個牛角,指著作者說話,好好的一本小說,引申出許多令人興趣索然寡淡的寫作背景。什么曹家的興衰,康熙南巡導致的財務虧空,還有秦可卿的神秘身份,或是皇族太子女兒之類。
讀紅樓,不可不參照明末張岱的小品文。紅樓中的貴族生活,什么春日賞花放風箏,夏日晴雯撕扇,水晶缸里泡著的水果,秋日持蟹賞桂花,冬天坐在生著地灶火的暖和屋里吃著大芋頭看雪地紅梅,家里養著小戲班子預備著隨時唱戲,比方說中秋節時月夜聽簫,還有寶玉生日群芳開夜宴時,芳官細細唱一支《賞花時》:“翠鳳毛翎扎帚叉,閑踏天門掃落花……若遲呵,錯教人留恨碧桃花。”林林總總,與張岱小品文對照著看,才知道,所謂貴族生活是有其豐厚的民間群眾基礎的。
張岱筆下花花草草,“濃淡疏密,俱有情致”,“石如滇茶一朵,風雨落之,半入泥土,花瓣棱棱,三四層折。人走其中,如蝶入花心,無須不綴也。”金山夜戲,魯藩煙火,私家女戲,庵堂書屋,禊泉水,蘭雪茶,日月湖,三江看潮,過元宵,觀龍山雪……社會上的人物風景自然比紅樓中的家庭行為更為奢華大度。
看過張岱《陶庵夢憶》對江南明末時社會風情的描寫,我寧可相信,紅樓一書真如第一回中所寫,可能是某位明末大家公子的親身經歷,記錄下來,加以合情合理藝術化的虛構,托名石兄,中間經過所謂“空空道人”由《石頭記》改為《情僧錄》,東魯的孔梅溪題曰《風月寶鑒》,最后由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批閱十載,增刪五次成書的。紅樓一書的主旨,無非幾個字,與魯迅筆下的阿Q一樣,看著別人享受,憤憤不平地說一句“老子先前也闊過!”
所幸該作者比阿Q有學問,能一樣一樣地把以前的吃穿用度和富貴生活都記錄下來,再加各種合理想象,經過多人潤色,作成《紅樓夢》一書。正如張岱《陶庵夢憶》中所寫序言,“因想余生平,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十年來,總成一夢。今當黍熟黃粱,車旅蟻穴,當作如何消受?遙思往事,憶即書之……余今大夢將寤,猶事雕蟲,又是一番夢囈。”
眼下世情,女子出嫁后無生產資料經濟不能獨立,有工作的因需生孩子照顧家,無法同男人一樣打拼,職場環境越來越逼仄,甚至不得不辭職。辭職就沒了生活來源,靠男人生活,畢竟底氣不足,缺少安全感。
婚前若能往手里多抓些,不過算是備荒。加之民風惡俗,貪慕虛榮,導致結婚時向男方索要高額財禮;資源虛耗,霧霾頻發,各種污染嚴重,貪官抓一批,又抓一批,再抓一批…..唉,無語,一聲嘆息。
世風奢華,傳統美德日落,拜金橫行,人們汲汲于追求名利,被房子車子票子套牢一生,庸庸碌碌,奔忙在最基本的生存路上,再無古人那份欣賞世間風景的瀟灑情懷。
紅樓水滸西游之類供消閑解悶的小說,在古時都算是禁書。即便不禁,也不過是個小說類,入不得正統。連唐宋名士們寫詩寫詞,也只是閑來消遣,在酒桌席畔吟唱助興。
看看網絡文章,近來研究紅樓之類的偏又多了,還擴展到水滸西游和三國。實在沒得寫,把那些民國大師美女們也給扒出來,濫俗圍觀,恨不得把人家的一茶一飯,一言一行都刨根究底。那些有風沒影,臨花照水的事兒,是個能抵擋風雨和冷箭的烏龜殼。仿佛什么都可以寫,什么又等于沒寫。一大篇幾千字花團錦簇下來,任何意思沒有,明明什么都沒有。
再無文人有擔當,敢于秉筆直書時政,校正風俗世態,寫出如古時秦漢散文般擲地有聲,足以流傳千古的文字。大家寧可你好我好,鉆進故紙堆里,寫幾篇無足輕重的文字塞責。
或是拼命注水,以長為美,寫些一篇長達幾百萬字的玄之又玄,虛無縹緲的小說,改編成電游,幫著商人賺孩子們的錢,浪費他們的學習時間。近來看看企鵝的專欄文章,那些名人大家精英們,越發連江南的馬桶,中西方女人用的衛生用品演變都當做一件正經大事,細細考究論證一番,實在無聊到極點。
人生而有涯,而思無涯。應把有限的生命用來做有用的事。即便不做,也應用來做有利于生命的美好事,哪怕關注一下風景環境也好。都那么無聊,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后人們無地可耕,無工可做,無資源可用,無凈水可喝。霾霾的咳嗽聲中,只能寫幾篇夢憶類文字,思慕我們這個盛世的繁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