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打點滴的機器吵醒。
摁下紅鍵等待護士到來。
睜大眼睛看著昏黃燈光下的純白色天花板。
耳邊遠遠地傳來痛苦的呻吟。
醫院是一個適合思考的地方。名正言順地不用干活兒。異國他鄉也沒人來叨擾。一日三餐雖然難吃但也不用天天發愁了。腿還不太能走路,并不想下床溜達。難怪霍金那么厲害呢——根本沒法動身體的話,只能拼命動腦子消磨時光了咯。
原來我是以為人要有膽量不斷地跟自己過不去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嘛。我喜歡看到路上不同的風景。大概也喜歡不停地上路。總是看相同的風景,多無聊。丟下已經積累得很沉的包袱,重新挑一個方向,兩手空空地出發,才夠瀟灑。
曾經也是以為所有的所有都可以靠努力。無數次痛苦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努力得還不夠。于是就成了正反饋。懦弱的時候會覺得都是世界的錯。不那么懦弱的時候會覺得懦弱真丟臉。當然也有成功的時候。這時覺得跟自己較勁兒挺好的。
小時候媽媽告訴我你總可以變得更好的。摸爬滾打了一些年,覺得這里缺了半句話。我當然是要變得更好的。這也是為啥非得跟自己較勁兒——撕開肌肉才能讓它生長嘛。如果這就是人生的意義,那倒也無可厚非了。
但是,人生的意義不應該只是如此。和諧。單方面的較勁兒不和諧。那缺失的半句話,大概是你也總應該以當下的自己為驕傲吧。如果說跟自己較勁是可貴的,那么跟自己和解,我以為是更為可貴的。走不動了,無妨歇會兒。算不出來,扔一邊兒吧。人來人往,隨它去。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這俗世大概是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