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斐然,叫陳斐然。名字很好聽是不是?
據說這是他大字不識幾個的爸媽花了兩張紅頭票子去鎮里有名的算命先生那求來的。
寓意:非常有文化
他爸媽本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怕這唯一的兒子也走上靠兩條泥腿打天下的不歸之路,所以秉乘著缺什么補什么的命理原則,給他起了這么個文采斐然的名兒。
但我這人通常能透過表象看本質,所以按照我的思路理解為:此名取的非常有文化,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好在童言無忌,他媽只兇狠的剜我一眼并沒有動手。倒是他覺得我語出驚人,頗有一些道理。并結合他爸媽的表現認定“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這句話很是大逆不道。
我就笑嘻嘻問他:“像不像黑社會的大哥大?”
他天真的看著我:“為什么像手機?”眼睛撲閃撲閃的泛著水波。
干巴巴...........
我無語。
后來他可能是被我這種故作成熟的姿態所吸引,成為了我屁股后頭的一只跟屁蟲。
我覺得他很有做小弟的潛質,因為他很會拍馬屁。他的馬屁拍的很特別,從不會說噢噢好棒棒啊,好厲害啊等等這些虛偽的話。
他只是定定的看著你,瞳孔閃著金光,就好像一行3D版的字幕浮現在你眼前,上邊寫著:羨慕、佩服、牛逼、厲害了我的哥等字眼。
通常這個時候我都會故作淡定,按耐住心里的得意。然后更加丟人現眼的賣弄起來。以至于后來每每回想起這個畫面都會老臉通紅。
時光荏苒
他漸漸從我的跟屁蟲變成了我的鐵哥們。周末我們一起下河抓魚摸泥鰍,跑山里捉蟬掏鳥窩。大熱天光著身子玩石頭拍紙包,出汗之后便跑到河里光溜溜的泡個澡。
搞笑的是有一次脫了衣服居然發現他的鳥比我的大,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種被背叛的憂傷,氣憤之下用力揪了一把。后來聽說他在家疼了兩天,丁丁也腫了一大圈。
她媽很生氣,逼問他是誰下的毒手,他撒謊說是被河里的蝦給夾了一下。
我覺得他很夠義氣,便拿自己存的零花錢買了一大包辣條約他出來吃。期間我用油膩的手掌托著他的小弟弟看了一下,說了句:“快好了。”
他回去后又腫了一圈。
他媽恨鐵不成鋼的扇了他一巴掌說:“你個衰鬼!這一個命根子還能被蝦給鉗了兩次?你是專門去喂蝦的?!”
他哭著指認了村口的劉傻子。
后來他媽拿出生平絕學從街那頭罵到村口,沒有一句重復的將那傻子一家罵了個狗血淋頭,順帶將十八代祖宗也描述的活靈活現。
很遺憾沒能去現場觀看,聽說旁邊圍了很多人,四十歲以上的婦女同志都在認真觀摩學習。
從那以后我再不敢碰他那玩意兒,他也從我的鐵哥們晉升為我的義弟。
后來上了中學,他的名字也應了我那句“并沒有什么卵用“的話。
期末的成績單就像從天而降的隕石,把她爸媽的心砸出一個大坑。
他爸媽把他交給我說幫他好好復習。
我問他想不想和我念同一所高中,他沒說話,我說:“哥想。”
他變得很拼命,把我的資料書看了一遍又一遍。暑假回去他考進了全班前十,老師很欣慰,當眾表揚了他。他只是看著我笑,沒說話。
我們倆一起考上了高中,可他爸在高二的時候腦溢血死在了農田里。身影轟然倒下,砸彎了一大片水稻。
他又開始逃學曠課,班主任讓我去找他。
我在鎮上的網吧看見了他,叼著煙卷抖著腳,嘴里一聲“臥槽”。
我走過去拍拍他,他回頭輕輕的喊了聲“哥”,我說好玩兒么,他嗯了一聲。
我坐在旁邊,說:“我跟你一起玩兒。”他愣了半分鐘坐了下來。
我們晚上七點走出網吧,走到學校門口,我回頭扇了他一巴掌,他茫然的捂著臉。我說:“玩兒夠了嗎?醒了嗎?要不你回家跟你媽說不上學了,退了學去上網,好不好!”
他很久沒有說話,我走進學校,回頭看見他捂著眼睛站在門口,身影被路燈拉長。風卷起他腳下的落葉,晃晃悠悠的又落下。
此后他再也沒有逃課上網,不過開始交女朋友了。高一高二高三的都泡,漸漸覺的沒意思又想玩跨校戀,就每天傍晚溜出去勾搭小姑娘。
他把每一個和他交往的女孩子領給我看,清一色:濃眉大眼下巴尖,櫻桃小嘴一點點。就跟見家長似的說,“這是我女朋友”、“這是我哥”。然后我就變成了一個碩大的電燈泡。
由于他經常混跡在其他學校撩各種校花美女,很不幸的,被學校的老大哥盯上了,糾集了一幫社會主義接班人在校門口堵他。
我倆就在教學樓頂看著他們,總共十一個人,染著顏色不一的頭發擼著袖子。
因為要打持久戰,我倆買了一大袋兒零食,一邊觀察敵情一邊嗑著瓜子兒。
呆到晚上七點,天黑了,人走了,我們的嘴也嗑禿嚕皮了。
偷摸溜出校門,準備再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剛走到小街的巷子口便撞見了那一伙人。
他們霎時間看見我們愣了兩秒鐘,隨后便沖上來將我們圍住。我心里有些慌,把他護在身后,剛想說話對面就一拳砸了過來,鼻血瞬間下來了。
他看我被打了,立馬沖上去還手,接著兩三個人一起圍毆他。恍惚間看見他腦袋上的血條往下掉,我覺得自己可能是中了游戲的毒。
砰!猝不及防的一腳把我踹翻到地上,右臉跟土地來了個親密接觸,擦出了一道血痕,聽耳邊傳來巷子旁小商店老板娘的驚呼。
當我爬起來的時候他手里已經悄悄握住了一塊板磚。啪!的一聲,全場寂靜,一個黃毛青年倏然倒地。驚起了一地灰。
刺耳的警笛響起,愣怔了幾秒,大家都撒丫子狂奔。可終究是干不過武裝力量,一伙人坐著警車顛去了派出所。腦袋開瓢的那位也被送去了醫院。
我們被拘在審訊室里,那幾個社會主義接班人交待了所有經過,醫院的那位也重點說了他腦袋被開瓢的經過。
最后幾個主要人員包括斐然,在看守所拘了十五天,還要感謝那位兄弟的腦袋夠硬,沒什么大毛病。
而我這個無辜的受害人就屁顛兒屁顛兒的回家報信兒了。
斐然他媽又拿出平生絕學,開啟了罵街模式。
學校也停了我們的課,說是等他回來要給我們個處分,會不會開除還不好說。
到日子了我去看守所接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神卻很清明。
我拍拍他肩膀說:“走,回家。”
他歪著腦袋看著我笑:“哥,敢不敢跟我干票大的。”
我說
去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