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又地震了吧,王文,為什么每次和你在一起,就遇到地震啊”
賀紋邊喊著邊拉我跑到墻角,房間里的燈劇烈的晃動著,地上的酒瓶也七搖八晃的。這是我和賀紋一起經歷的第四次地震,也算是稱得上“生死之交”了。
1.
和賀紋的相識挺偶然的,一次讀書會,當時讀得是《左耳》,我們因為書中許弋和張漾這兩個男生爭論不休,主持人趕緊起來暖場,經過介紹才知道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里都有“wen”,后來加了QQ,因為她長我一歲,我便成了小文。
這次是她恭喜我終于脫離舒適區,專程飛到西安來看我,在我的出租屋里,我們坐在地板上聊工作、聊生活、聊喜歡的男生,碰杯時候的清脆聲讓我覺得這個房子再也不空蕩蕩得了。
賀紋說“小姑娘,你看這世界多美好,你要出去浪啊”,就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開始地震了。一瞬間吊燈晃、酒瓶晃,我和賀紋也在晃,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我們蹲在墻角,腿都蹲麻了,索性坐了下來。“這是咱們一起經歷的第幾次地震啊?”賀紋把酒瓶撿了過來。“第四次吧”,我低著頭擺弄手機,突然想給一個人打電話。“都四次了啊,你還是沒有學會喝酒啊”賀紋指著我手里的礦泉水。“會啊,不過因為一個男生戒了”。“你完蛋了”,賀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沒事了,過來吧”賀紋總是這樣大大咧咧,一副不靠譜的樣子。可是我好信任她,哪怕地震了,也信任她。
2.
我們第一次經歷地震是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當時我在重慶讀高中,午休后同學陸陸續續到教室等著老師上課,賀紋發QQ說,午休一直做夢,現在感覺不舒服。我笑她就知道做白日夢。我們一來一回的互相打趣。突然感覺周圍都在動,風扇也開始搖晃,剛從門里走進來的同學直接摔在了地上,同學們也開始躁動起來,老師進來大喊讓大家往出跑,教室里大概有十幾個人,大家結伴一路沖到了操場。坐在地上的時候才感受到自己心跳好快。當時好想聯系爸媽,可是電話怎么都打不通。習慣落淚的我不由得哭了出來。“小文,你沒事吧”,賀紋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走過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別怕啊,這么多人呢,不會有事的”。賀紋是重慶本地人,不寄宿,我突然好羨慕她,可以每天見到爸爸媽媽,也開始后悔為什么要犟著離開父母在外地讀書。晚上賀紋帶我回她家,她媽媽怕我聽不懂重慶話,刻意說普通話,他爸爸在電視上找關于我家鄉的新聞,吃飯的時候桌上有我喜歡吃得干煸豆角和燉排骨,當時我眼淚刷刷的就下來了,擔心他們看到就使勁兒的低著頭。“怎么哭了啊,別哭,別哭,你們那邊沒事的,你這個禮拜就住阿姨家”。賀紋媽媽給我替紙巾被賀紋搶了過去。“媽,她哭完就沒事了,她總是喜歡偷偷的哭”。那段時間賀紋一直陪我身邊,像一個姐姐一樣。父母也因為地震的事情,借機讓我回老家上學。我走得時候,賀紋說,以后我們要讀同一所大學,不許忘啊!賀紋喜歡的大學是華北理工大學,她說她的青春必須從那里開始。
3
賀紋就像是酒,你與她接觸就會被她感染,賀紋說我像水,與我接觸沒負擔,可以解她的酒氣。10年3月份的時候,賀紋打來電話說“小文,我現在需要解酒”。對她來說是水的我去唐山找她,記憶中那個時候很冷,我走得很快。
賀紋失戀了,男生是他的學長,說是賀紋不夠女人味。我在賀紋的宿舍里陪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喝酒、看著她睡著又醒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接觸愛情,不知道這又甜蜜又酸澀的情感到底為什么這樣折磨人,也為自己不會安慰人而苦惱。
兩天的時間賀紋便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拉著我東逛西逛,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我準備走得前一天,賀紋突然扭捏起來,吞吞吐吐的說,你可不可以陪我買幾件衣服啊,你買得衣服都很淑女。我才發現,那個一個在我這里充當保護神的女生,其實她的心思也很細膩,她也需要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我們拉著行李從她宿舍出來,賀紋說,我舍不得你走,要不你再待兩天唄。看著時間早,我們就坐在操場聊天,賀紋聊她喜歡的學長,說著說著眉眼都笑開了。
突然之間怎么看都覺得操場邊的樹搖晃得不對勁兒,不像是被風吹的樣子,皮箱啪的掉在了地上。“不會地震了吧,賀紋”,賀紋永遠是大人的模樣,而我則超級緊張。“你別怕啊,咱們在操場呢”。操場人漸漸多了起來,記憶也被拉回到了重慶,那個時候也是賀紋陪著我。
4.
人與人之間大概是有磁場的,該相遇的人總會相遇,時間地點好像都是定好的,你走在一個節點,事情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和那個人相遇也是,完全沒想到會有交集,可是偏偏卻成了兩個人。我打電話告訴賀紋,賀紋笑得像八婆一樣,“不錯啊,我的萬年鐵樹終于開花了,怎么準備洗手做羹湯啊”。這個時候我正在廚房里熬蓮藕排骨湯,等著那個人下班。“你就不要害羞啦,你絕對沒問題啦”。我好像已經習慣了被她打趣。
“姐們要去云南玩了,一個人去感受天高云淡,到了給你郵寄明信片啊”,賀紋就是這樣,說走就走。她說自己自由慣了,不想被約束,所以戀愛這種事情不適合現在的她。而我可能是因為一直都是一個人,自己拿主意,自己和自己生活,現在反而希望有一個人可以約束我。
“云南這個地方真不錯啊,下次我一定要和你來”賀紋在電話里很開心,而我坐在沙發上寫稿子,故事里有一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幸福得過著一生,完全是按著她來寫。“你一個人在外邊注意安全啊”,我這個人很多話不知道怎么說出來,寫還可以,賀紋每次都說我不夠浪漫。“知道啦,對了,啊……”,,賀紋那邊沒有聲音了,瞬間我覺得自己心跳都停了,拿著手機在房間里踱步,一遍一遍撥著無法接通的號碼。
打開網頁搜了一下云南,立刻出來云南省昭通市彝良縣與貴州省畢節地區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交界處發生地震的消息,我腦袋里嗡的一聲,地震。我和賀紋好像有很多關于地震的記憶,這是怎么辦,這一次我們沒有在一起。
那天我一夜沒睡,手機揣在手里,生怕錯過她的電話,早晨7點的時候終于接到了賀紋的電話,還沒有按接聽鍵,我就開始掉眼淚。“小文,這里地震了”,“呀,你又哭了啊,你怎么這么大了還哭啊”、“我摔了一下,胳膊有點擦傷,其他事兒”、“你快別哭了,你怎么比我媽還能哭”,賀紋在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說著,我卻只能哭著。
我想對賀紋說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快點回去,不要讓家人掛念。可是我說不出來,我只有眼淚。“謝謝你啊,小文,每次地震我們都有牽扯,總感覺我們在一起,我們有可能是安生和七月呢,好在沒有愛上同一個男人”賀紋在電話那頭哈哈的笑,我在電話這頭嚶嚶的哭。
大概我是個脆弱的人吧,總是用眼淚來緩解壓力。這世間的突如其來的災難太多了,生命何其重要,而我們能做得只有盡可能的保護好自己。
5.
今年上半年我的狀態一直很差,賀紋說我像個裹著年輕皮囊的老太太,我說她像弄堂里擺著身姿去買酒的小少婦。我告訴她我要換個環境重新生活的時候,她說早都想你這么干了,快點、快點,到時候去找你喝酒。
我和賀紋大概有半年沒見,去車站接她的時候,我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她來了,這個女人我認識大概有10年了,所有出丑的、開心的、落魄的、難過的樣子都被她看到過,就好像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剛剛和賀紋討論為什么兩個人在一起總會遇到地震,賀紋笑得大聲說“大概是咱們的磁場很配,總得抖一下才算是感應吧,不過下次如果咱們在一起,要是再地震,我覺得為了廣大人民的幸福,咱們還是離遠一點的好”。我們依舊像年少時那樣打鬧,開玩笑,互相捉弄對方,可是卻更覺得,生活中有這樣一個朋友真是難得。
賀紋是我在我上班的時候離開的,她在給我留的紙條中寫著“生活何其精彩,無論在哪里開始,你都要相信你自己,我永遠在你身邊,哪怕是有很多次的地震”。
而我在這個城市的生活也漸漸的穩定下來,賀紋和男朋友也準備訂婚,一個成熟穩重的上海男人,給了賀紋踏實感和安全感,而現在的我卻好像兩年前的賀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