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約翰在給當時八歲的表哥斯坦利·帕克斯的簽名專輯上寫道:
不管是偷還是騙,
我都是書里最后的贏家。
--約翰·列儂
當時間走到2015年的12月8日,約翰·列儂已經去世35年了。沿著阿比路上的那條斑馬線,他正漸漸走出世人的視線。
吉他會輕輕抽泣,
因為愛會昏昏睡去。
人們常常犯下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因為事物轉瞬即逝,就不再愛他們。但約翰卻那么幸運,他離開了很久,但人們依舊想念他。
12月8日,是約翰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全世界會有很多人想起他,唱起他的歌。
“櫻花樹下,沒有陌生人”
小林一茶的這首俳句,
和它帶來的溫暖讓我想到約翰。
--小野洋子
再過一陣,《約翰·列儂書信集》就將由上海譯文出版社首次引進出版。最近當自己在翻閱這本有將近400頁厚度的書信集時,在列儂毫不裝腔作勢的辭藻里面,在常常夾雜于信紙、明信片空白處的幾幅歪歪扭扭的圖畫,和隨性而至的簽名、涂鴉中,似乎能看到一個列儂想你看到的,寄給每一個朋友們的真正心意。
突然覺得,在這個社交媒體超級發達,一部手機就能貫通整個世界的時候,在約翰·列儂去世35周年的日子,通過他的信,把約翰生前的寫下詞句,原原本本地寄給熱愛他、熱愛披頭士、熱愛和平的讀者,把一個真正的約翰還原在整個世界的眼前,應該是個不錯的紀念他的方法。
早年
我寫書的唯一目的是讓它好笑。
要么好笑,要么什么都不是。
約翰接受《每日郵報》采訪時說道
約翰常說,他少年時的夢想是成為記者,而不是音樂家,所以他在中學和大學里一直陸陸續續發表一些創作和報道的文章。
1965年6月,在他的第二本詩集將要出版的時候,他接受了《每日郵報》的弗吉尼亞·艾恩塞德的采訪,和她談起自己在上學時關于記者的夢想:
但是當記者的麻煩是要把自己的東西和一大堆其他垃圾攪和在一起。我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社會作家—確實沒有什么東西讓我想認真寫的。我太自我中心,也太……轉瞬即逝了,我剛從伯納德·列文那兒學會這個詞。
約翰·列儂生活在一個沒有電腦、電子郵件,也沒有各種各樣推特的年代,因此他要親手寫下信件和明信片,寄給家人、朋友、成名后給歌迷、陌生人、報紙、團體、律師,甚至干洗店。大多數信件或妙趣橫生,或充滿信息,或大聲疾呼,或深邃洞見,或義憤填膺,或痛苦不堪,或詩情畫意,還有些信令人肝腸寸斷。
左:約翰自制的《每日笑料》的一頁,這是他在十二歲或十三歲時自己寫的一份報紙。右:約翰在十一歲左右自制的書。
青少年時期的約翰就讀于利物浦藝術學院,在那里約翰遇到后來成為他第一任妻子的辛西婭·鮑威爾,當時他十八歲,她十九歲。在一次學校的舞會上,約翰確信自己已經真正地,瘋狂地,深深地陷入愛河。
很多人覺得約翰和洋子的愛情對他的前妻辛西婭不公平,但愛情就是那么奇妙。第一次墜入愛河的約翰,也是同樣熱烈。這就是約翰,做自己想做的事兒,管他是不是合乎道德。看到接下來的這封信,我們可以看到,約翰是愛過辛西婭的,盡管他們最后分開了。
這其實是一張自制的圣誕卡,一共八頁,封面和封底都有圖畫,里面有很多字句,主要內容是一遍又一遍的“我愛你,辛西婭”,用詞恰當,符合辛西婭的口味,沒有一絲下流暗示或污言穢語,而是彬彬有禮,甜蜜動人:“我對圣誕全部的渴望就是你,早點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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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婭,圣誕快樂。
我們的第一個圣誕
……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來自
約翰,圣誕快樂××我愛你到極點,辛西婭
……
家人和朋友
約翰的父親弗雷德和母親茱莉亞結婚后,繼續海上工作,而母親回娘家居住。約翰出生后,弗雷德仍在海上漂流,后被抓進監獄,只留給茱莉亞和約翰極少的養家錢。
弗雷德第一次出現在約翰的面前,便企圖帶約翰離家出走,到新西蘭過新的生活,但母親茱莉亞意外出現,約翰選擇留在利物浦,因此才有了那只從利物浦走向世界的搖滾樂隊——披頭士。
1967年8月底,在布萊恩·艾博斯坦(披頭士前經紀人)去世后不久,弗雷迪給約翰寫了封信表達哀悼,這是作為父親的弗雷迪第一次給約翰寫信。
收到信后,約翰決定給弗雷迪寫一封表達善意的信,這是他第一次給弗雷迪寫信,約定兩人見面。
給父親阿爾弗雷德·列儂的信,1967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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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阿爾弗雷德,
爸爸,老爹,讀到你的上封信,我第一次覺得不那么陌生了,所以我現在給你回信。你知道我這陣子忙不過來,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有時間的時候我給查理叔叔(?)打個電話——不過無論怎樣我會在一個月內再和你聯系。一個月后我要去印度待兩個月,所以我會努力在走之前和你見面。我知道我們頭幾次見面會有些尷尬,不過我們有希望。我很高興知道你沒有再組織一個大家庭出來——那樣會讓我不太想見你——我自己有足夠的大家庭,夠幾輩子的——如果愿意,給我寫信吧。
愛你的,約翰
又及:別走漏風聲,我不想咪咪(從六歲起負責撫養約翰長大的姨媽)精神崩潰(我是說她會發火)。
在披頭士狂熱(1963年)之前,約翰這時依然住在咪咪姨媽的家里,每天在“洞穴”或其他地方表演結束后很晚才回來,他給姨媽留便箋,告訴她何時叫他,給他買些尼爾森香煙,或者借點錢。那時的約翰,就像個孩子。
給咪咪的便箋,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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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叫我嗎,今天有演出(星期四)。
我身上只有三鎊零錢,所以我欠十/—(十先令)
請給我買二十支尼爾森。如果我到五點還沒起來就叫醒我。
愛你,約翰
我們知道約翰的前妻辛西婭一直再阻止他和兒子朱利安見面,但約翰依舊通過信件對朱利安表達了作為父親的關心。
給兒子朱利安的航空信,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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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電話很難打,所以我還是寫信吧。
愛你的,爸爸××
除了至親,約翰在很長的時間里都和自己的好友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比如這張寫給在利物浦學院上學的朋友伊萬·沃恩的明信片。
給伊萬·沃恩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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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伊萬,
希望你喜歡!
愛你的,約翰·列儂
音樂起步——漢堡
大約十五歲時,音樂進入了約翰的生活,就像其他英國男孩子一樣,他第一次聽到搖滾樂和它所帶來的激情,眩暈和震撼。約翰決定在學校里和朋友們成立一個樂隊。于是,在1956年底或1957年初,“采石工”成立。
朋友伊萬·沃恩帶了保羅·麥卡特尼給約翰認識。保羅為約翰演奏了一曲《二十層搖滾》,讓約翰大為嘆服。一周后,約翰發信邀請保羅加入“采石工”樂隊。第二年,喬治·哈里森加入樂隊。
1960年5月,他們把樂隊名稱改為“銀色披頭士”,才第一次得到了正式巡演的機會。
而從很多方面講,漢堡都是他們真正成為“披頭士”的起點,這不光是指樂隊的名字——在他們第一次去漢堡之前,他們一直自稱為“銀色披頭士”——而且也包括他們的聲音、個性、對未來的計劃以及樂隊的組成。
此時,1961年的某個時候,約翰寫了一份關于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簡歷。
在這份濃縮的自傳里,約翰提到他上過的學校(還把學校拼錯了,怪不得語法差勁),說彼得(指彼得·貝斯特)在最后加入了樂隊,還提到他和保羅一起寫過兩首歌。
他的人生計劃非常簡單: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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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40年10月9日(十九歲)從采石河岸中學畢業,然后上了利物浦藝術學院(后被勒令退學)。
……
1961年回到漢堡,在“十強”俱樂部表演。
大約四年前建立了這支樂隊(噪音爵士樂)。保羅加入進來,接著是喬治。換過一兩個鼓手。
……
個人雄心:發財。
約翰·W·列儂(領唱)
在他們第二次漢堡之行結束的時候,斯圖爾特·薩特克里夫決定離開披頭士,留在漢堡,原因是他和一位漢堡的藝術學生阿斯特麗德·科舍爾墜入了愛河。斯圖爾特對披頭士樂隊的音樂風格,他們的服裝和發式,以及他們的思維方式都有重大影響。
約翰對斯圖爾特有些心存敬畏,包括他對書籍、繪畫和哲學的見解。1961年夏天的某一天,在樂隊的四名成員返回利物浦后,約翰給斯圖爾特寫了一封信,這時斯圖爾特已經和阿斯特麗德訂婚,留在了漢堡。
給斯圖爾特·薩特克里夫的信,196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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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曾經,我
所愛的每一個人都恨我
因為我仇恨他們。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那他媽的又能怎樣
我記得曾經,肚臍
還在像膝蓋那么高的地方
只有糞便是骯臟的
其他的一切都清潔
而美麗,
我記憶中的每件事
都充滿悲傷
悲傷如此之深,我幾乎
無法察覺
悲傷如此之深,它的眼淚
留下我成為
自己愚蠢的旁觀者
我就這么漫無目的地寫下去,和你打聲
招呼。
……
“洞穴”俱樂部宣傳明信片—約翰、喬治、保羅和彼得·貝斯特,1962年
更激動人心的是這年十二月,披頭士在倫敦(而不是曼徹斯特或西北)第一次登上電視屏幕,他們在英國獨立電視臺旗下的“麗的呼聲”電視臺一檔名叫《相約星期二》的兒童節目中表演。
1962年12月的18日到31日是他們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漢堡表演,很顯然,他們迫切地想回英國,第一次享受舉國關注的感覺。而同年夏天,約翰跟未婚先孕的辛西婭低調完婚,并未向外界宣布。
披頭士狂熱開始了
這一年變得越來越令人興奮,接連不斷的成功和瘋狂。經過六年漫長的等待,他們終于從一個默默無聞、疲于奔命的地方小樂隊,開始變成舉國矚目的明星,登上國家報紙的頭條。
十月他們在倫敦帕拉丁劇院演出,這里被看做是英國演藝事業成功的巔峰。成功像潮水般涌來,在英國當代歷史上無與倫比,他們所到之處,人們擁擠著只為了能看他們一眼,他們一開始唱歌,聽眾們(主要是女孩子)就尖聲喊叫。但他們依然把利物浦當做自己的家,對歌迷友善有加,有求必應……
披頭士歌迷會的芙蕾達·凱利讓四個披頭士成員都寫出了她稱之為“生命線”的信息,刊登在1963年2月的《新音樂快遞》上。在這張海報上,能看到那個時候的娛記們對明星的哪些私人信息最有興趣。
《新音樂快遞》的“生命線”專欄,1963年2月15日
不過即使名氣大了、工作量多了,約翰仍堅持給歌迷回信。并永遠帶著約翰式的幽默。
給露絲的信,1963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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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露絲,謝謝來信
我只有六根頭發,已經答應都給我父親了,
抱歉,很高興你喜歡我們的節目。
回頭見。
愛你的,約翰·列儂××××
抱歉,沒紙了。
當然,還有各種明星作通告必會遇到的問卷調查,比如下面這個。
給琳達的問卷,1963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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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就是問題,請您填入答案(謝謝,琳達)
1.最喜歡的食物:脆玉米片加果凍。最喜歡的飲料:茶。最喜歡一星期中哪天:星期六(發工資那天)。最喜歡的季節:夏天。最喜歡的外國國家:法國。最喜歡的顏色:黑色。最喜歡的男演員:白蘭度。最喜歡的女演員:格列科。最喜歡的男歌手:埃爾維斯。最喜歡的女歌手:瑪麗·威爾斯。
2.你是否喜歡(請回答“是”或“否”)“打鉤表示是”
1.茶:√ 2.咖啡:√ 3.牛奶:√
4.啤酒:√ 5.威士忌:√ 6.水:√
7.豆子或者烤面包:√ 8.意大利面:√ 9.煎雞蛋:√
10.煮雞蛋:√ 11.奶酪:√ 12.果醬:√
13.唐尼昂尼黃油:√ 14.奶油:√ 15.金發女郎:√
16.棕發女郎:√ 17.紅發女郎:√ 18.長發女郎:√
19.短發女郎:√ 20.戴眼鏡的女孩:√ 21.不戴眼鏡的女孩:√
22.開車:√ 23.“ ” 公共汽車:× 24.“騎摩托車:×
25.你結婚了還是單身:√ 如果未婚,你有時間和女孩子約會嗎?沒有
總體來講,你喜歡生活嗎?是的!
十月,披頭士舉行了首次海外巡演(除非你把漢堡也算作海外),在瑞典演出了六天,受到狂熱的歡迎。但他仍不忘記抽空給當時的妻子辛西婭寫信。
給辛西婭的明信片,1963年1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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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辛西婭,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就寄到這里了。這里一切都好,只是每天在樹林中趕路有點煩悶。我愛你,當綠草長成的時候,我們在倫敦某地相見。
給你我全部的愛和金錢
約翰×××
這時候辛西婭已經為約翰生育了他的第一個孩子——朱利安,而瘋狂的歌迷仍不知約翰已經奉子成婚。
狂熱后的各行其道
1963年,披頭士征服了整個英國。1964年,他們席卷了全世界。同年1月,披頭士在巴黎的喬治五世酒店聽到消息,單曲《我想握住你的手》在美國登上了排行榜首位。流行音樂統治的不再只是人們的耳朵和聲音,而是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全部生活。
二月,他們參加美國一檔電視節目,觀眾人數達七千三百萬人,也是當時電視節目觀眾的世界紀錄,成為后來傳奇事件。
1964年2月11日,在“艾德·沙利文秀”表演兩天之后,披頭士舉行了在北美的第一次演唱會,地點在首都華盛頓可容納八千人的華盛頓體育場。
這時候的約翰依舊喜歡創作圖畫,在靈感出現時,拿筆在任何紙上涂涂畫畫。
給謝拉的書里題詞,196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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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謝拉
愛你的
衣冠楚楚的魚
來自約翰·列儂××××
寫在菜單上的題詞,1964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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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維克托,老土豆上切下的一片
約翰給維克托
祝好
來自林戈·斯塔爾給一個真正的伙伴!
——維克托!
來自保羅·麥卡特尼給威爾士的維克托
來自喬治·哈里森的祝福
1965年,披頭士熱繼續著,在美國巡演時,觀眾發出的呼喊聲震耳欲聾,讓樂隊在臺上無法聽到自己的演唱。約翰在憤怒和惱火之下,開始對著麥克風罵人,但是大喊大叫的觀眾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我意識到把我們四個人的蠟像擺在舞臺上就能讓觀眾滿足了,”約翰在1966年說,“披頭士音樂會已經和音樂無關,成了一個部落崇拜的儀式。”
約翰和其他成員開始厭倦無休止的公開表演,寧愿在工作室里安靜地錄音,不緊不慢地享受自我和音樂創新。
1967年,巡演和現場表演都結束了。他們現在集中精力,用自己的時間,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制作唱片。這一年里,四位披頭士成員開始發展每個人自己的事業,獨立行動,各行其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約翰的身上,開始出現了各個方面的變化。比如約翰的信仰,比如他和洋子的關系。
約翰的變化
約翰給一位叫貝絲的人寫了兩頁紙的信,信中引用了《圣經》中的話來說明耶穌也習修超驗冥想,信的最后說,他努力成為真正的“誠心誠意的”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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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貝絲,謝謝你的來信分享你的想法。
……
超驗冥想和任何宗教都不對立——它是建立在所有宗教共同的真相之上——是共性。……冥想讓我們的頭腦集中在這個意識水平上,這就是絕對極樂(天堂),通過和這種狀態經常接觸——“超越所有理解的平和”……雖然我是真正的基督徒——我努力成為誠心誠意的基督徒——但這并不意味著我不能承認佛祖——穆罕默德——其他所有上帝造出的偉大的人。
上帝保佑你——感謝古魯。
愛你的,約翰·列儂
在印度時,約翰和平時一樣,在親友生日時,為他們親手制作一張賀卡。
給麥克·拉夫的圖畫和題詞,瑞詩凱詩,1968年
洋子到來
洋子和托尼·考克斯于1966年來到英國,這年的九月,在倫敦因迪卡畫廊舉辦的洋子個人展覽的預展上,約翰第一次見到了洋子。
1968年5月,約翰和洋子正式在一起。之后約翰離開了辛西婭,和洋子一起住進一家公寓。
兩人開始了密集的藝術創作階段,一起拍攝電影,創作音樂,繪畫,辦活動,組織集會,這些工作在年底都收錄在一部電影和一張唱片中,兩人為唱片取名《兩個處子》。在唱片封套上,約翰和洋子赤身裸體,渾然天成。
約翰顯然很喜歡畫自己和洋子的像,不管穿不穿衣服。下圖這張畫像的贈送對象“親愛的莫里斯”是誰不得而知,從“愛你們大家”看,應該是個朋友。“侏儒”的細節也語焉不詳,但圖畫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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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莫里斯,我決定還是給“侏儒”回信—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用這封信—如果你可以把“侏儒”的原信也發表出來就更好了。
(我隨信寄去一份“侏儒”的原信)
愛你們大家
約翰 洋子
1969年3月20日,約翰和洋子在直布羅陀悄悄結了婚,然后決定舉辦一個公開的蜜月之旅,請全世界進入他們的臥室參觀。
3月25日到31日,在阿姆斯特丹的希爾頓酒店,全世界的人和他妻子一起來了,還有他的音效師和電視攝像師,路人,以及幾乎所有想來看看他們躺在床上的人們都來了。
這段時間的約翰集中于宣傳他的“和平運動”,在這期間寄出的信件大多畫有他和洋子“床上和平運動”的圖畫。
給格賴姆的明信片,發自“床上和平運動”
196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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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mokery
親愛的格賴姆,感謝你對“床上和平”的支持。每個人都應該覺醒起來,面對戰爭,越戰或者其他那些混蛋戰爭!到了變革的時代了。
和平,愛
約翰和洋子
給山姆的“和平與愛”畫像,1969年
在他為《國際名人錄》填寫的表格中,他的生平寫得非常簡短。最為突出的重點在于,他和洋子的關系在一份比較正式的公開文件上出現了:
“1940年生,活著,遇到洋子,和她了婚。”
在和一些粉絲的通信中,約翰也始終表露自己對洋子深刻的愛意,并出言維護。
給未知女性的明信片,197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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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成為追星族之前,洋子就是藝術家了。你為什么不打開盒子,聽聽《蒼蠅》專輯中的《頭腦列車》。你的偏見毫無深度。
愛你的
約翰·列儂
又及:你也許不敢面對衰老,至于我?——我一天也不愿回頭!
披頭士解散
人們通常認為披頭士是在1970年解散的。這年四月,保羅·麥卡特尼在宣傳自己的第一張個人專輯《麥卡特尼》回答問題時,明確表示披頭士不會重聚,世人才第一次知道披頭士已不復存在。而在一些當時的信件中,我們能感受到約翰的心情。
給摩爾·埃文斯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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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醒過來,我說親愛的摩爾,
上樓去!這個狗日的下午我想做點影片的事!所以我特別要求你把那些影片帶來!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小忙,我會給你飄飄欲仙不冷不熱地吹一個。
繼續操下去!
愛你的,約翰和洋子
又及:記住是兩卷影片!
給林戈的明信片,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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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奇一家(Starkies)
圓山,康普頓大街
倫敦北六區,英格蘭,英國(Grate Briton)
你知道我們是最年輕的“年度無聊”樂隊嗎!?!?
愛你的約翰和洋子
1971年間最引人入勝的信件都與保羅有關。兩人之間的分歧是誰引起的?誰是誰非?從何時開始的?不過,事情的緣由顯然沒有那么簡單明了。
在這封信中,“女王”是布萊恩·艾博斯坦的母親;斯圖爾特是斯圖爾特·薩特克里夫;艾倫·威廉姆斯是他們的第一個經紀人;吉恩嬸嬸是保羅的嬸嬸,約翰認識她;克萊恩是艾倫·克萊恩。
給琳達和保羅的信,197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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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琳達和保羅,我在讀你的信的時候,心里在想,這是哪一個中年神經病披頭士樂迷寫的信?我忍住沒有直接到最后一頁去看寫信人的名字。我一直在想會是誰呢?女王?斯圖爾特的媽媽?克萊夫·艾博斯坦的妻子?艾倫·威廉姆斯?什么—是琳達!
你真的覺得媒體比你我之流低一等嗎?你的確這么想嗎?你認為我們是什么人?你說的“任性的家伙——不知道自己正在傷害他人”這些話——我希望你意識到,自從我和洋子在一起后,你和其他那些我的“友善無私”的朋友們對我們說了多少壞話。有時候你們說得含蓄一些,或者說“中產階級”一些——但大多數時候毫不掩蓋。有好幾次,我和洋子“高姿態”——原諒了你們倆——所以,你們這些有面子的人,琳達——至少應該做到——如果你不在乎我說什么——那就閉嘴吧!——讓保羅來寫信,或怎么樣。
當有人問我最早對大英帝國勛章的看法時,我盡可能按自己的記憶回答了他們—我記得我的確有點難為情—你是不是也那樣,保羅?——也許,我猜,你還相信那些?我會原諒保羅當時鼓勵披頭士接受勛章,如果保羅也肯原諒我——
“跟我說實話,過分關心”!真他媽的,琳達,你不是在寫披頭士傳記!!!
我不為披頭士感到羞愧——(是我發起了這支樂隊)——但是在我們成為巨星的道路上,我們經歷了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原以為我們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有同樣的感覺——顯然不是這樣。
你真的認為是因為披頭士才有了今天的藝術嗎?——我不覺得你會如此瘋狂吧?——保羅——你相信這個嗎?當你不再這么相信的時候,你就覺醒了!我們不是總說,我們是運動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當然,我們改變了世界——不過,我們要努力堅持到底——擺脫光環,展翅高飛!
別用吉恩嬸嬸的腔調來教訓我,“五年后,我會用新的眼光回頭打量。”——你對現在發生的一切熟視無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似乎忘掉了這個道理……
請原諒我在“披頭士空間”里隨心所欲討論問題——當然,如果他們—一直問和披頭士有關的問題——我會回答那些問題——我會盡量回答關于約翰和洋子的問題——他們問我關于保羅的問題,我也回答——我知道有些話說得過于針對個人——但不管你信不信,我盡量開誠布公地回答——他們登出的當然是更八卦的部分——我不恨你丈夫——我為他感到惋惜。我知道披頭士們都是“很好的人”——畢竟我也是其中一員——但我們和眾人一樣,也會變成一群混蛋——所以,你不必做出趾高氣揚的樣子。
順便說一句——過去一年里,我們在新的事業中所得到的精神上的樂趣比整個披頭士時代都要多。
最后,關于我對自己離開披頭士的事情守口如瓶——保羅和克萊恩花了一天時間,說服我不要對外公布這個消息,因為這會“傷害到披頭士”——讓事情“慢慢過去”——記得嗎?所以,麥卡特尼太太,把這點信息裝進你可憐的變態的小腦袋瓜吧——是這些屌人們不讓我說的。當然,金錢也是個重要因素——對我們所有人都是——特別是從你和岳父母家庭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上帝保佑你吧,保羅——兩年后見——我猜你會在的——
盡管如此,
愛你們倆,
來自我們倆
又及:信是只寫給我的—但是……!!
這種情緒甚至出現在了他的創作中。在這份1971年在創作著名的專輯《想象》的筆記中,依然出現了類似宣泄情緒的文字。
《想象》專輯的筆記,197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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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紐約的唱片工廠,人人都說它們是“東方”音樂——其實只是用小提琴演奏吉他的部分而已!
……
我知道你們都想知道這事!這首歌從1969年底的時候起就有了,也和今天的樣子差不多——又不盡相同(更抽象些)。我一直想象這首歌有很重的節奏,無論歌詞是什么,都想把它錄制出來。當我聽到保羅在《公羊》里傳達的信息——(是的,親愛的讀者,里面是有信息的)太多人怎么樣?錯過了我們幸運的什么?“記錄片我親愛的達特桑”“不會錯”哈!我是說洋子,我,還有其他朋友們不會都是在疑神疑鬼吧。所以為了找點樂子,我必須得公開感謝馬克·艾倫·克萊恩,他寫出了“只是又過了一天”這樣的歌詞,這是個真正的詩人!
有些人看不懂這里面的幽默,那太糟了。我還能怎么辦,去逗你笑?你可以稱這首歌里只有“憤怒的字母”,懂了嗎?……
……
就是這些,如果你喜歡,就聽一聽,如果你不喜歡,閉嘴。
美國和新生活
1971年9月開始,約翰試圖在美國安頓下來,融入這里的背景里,至少融入美國的生活方式。
“我喜歡紐約,因為在這里,人們無暇裝模作樣,”他說,“在這方面,這里的人和我一樣。人們很自然地帶有侵略性,不愿意浪費時間。”此外,他也更多地參與到社會政治活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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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方式是由別人決定的,機會是由別人決定的,社會角色也是由別人決定的……在這個社會里,你不必是黑膚色,也可以是黑鬼……美國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黑鬼
挽救邁克爾·X的聲明,1973年7月16日
邁克爾·X(本名邁克爾·德·弗雷塔斯,生于特立尼達)。約翰和洋子曾資助邁克爾·X 在北倫敦組織的“黑人力量”社區中心——他們倆把一袋自己的頭發拍賣了來捐助社區中心的建設。邁克爾·X的另一個名字是阿卜杜爾·馬利克,他后來被指控謀殺,在特立尼達受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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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卜杜爾·馬利克代表著當代的自由精神和政治遠見,他將在不久的將來被送上絞架。現在來不及討論他無罪的證據,他是我們的朋友和兄弟。
(第二頁)我們懇求您盡您所能挽救他和你們中的其他人,無論政府還是公民,殺人都不是答案,所有的生命都是神圣的,不應有仇恨,再給和平一次機會。
愛你的,
約翰·列儂和小野洋子
而約翰在來到美國在經歷了加州的吸毒和酗酒生活后,開始努力恢復體形。他和洋子都開始了更加健康和理智的飲食和生活方式。
這對約翰的健康來書無疑是一件好事,同時,1976年7月27日,在紐約的一次移民聽證會上,約翰終于得到了綠卡。
在美國生活幾年后,列儂在的生活有了一種步入正軌的跡象,這種跡象越來越通過他的信件上的涂鴉得到透露。
給格羅里亞和比爾的信
1976年,小兒子肖恩的出生,似乎激發了約翰掩藏許久的“父愛”,這期間有大量寄給與前妻辛西婭所育兒子朱利安的信件。
在達科塔居住的四五年時間,約翰究竟是如何度過的呢?除了和肖恩一起玩,和洋子一起旅行外,約翰大部分時間都在閱讀。他通常同時讀幾本書——人物傳記、詩集以及精神和健康方面的書籍……
在一份家務清單中,約翰提到了伊麗莎白·哈德維克的《不眠之夜》,奈保爾的《大河灣》。
給威爾士的朱利安的明信片,197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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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J·C·朱利安,
“每一天,
以每種方式
我在變得
越來越好”
愛你
爹地
又及:腦子像“肌肉”一樣,
需要鍛煉(讓它更有勁兒)。
給表姐萊拉的信,197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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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萊拉,
美國喜劇演員伍迪·艾倫說我們生活在兩種狀態中:一種是悲慘,另一種是可怕!!很高興聽說你正在一個不錯的“悲慘”狀態中!!
你是孤獨……還是孤單?
上帝總會聽到你的祈禱……所以你在為某件事或某個人許愿/祈禱的時候,盡量簡短一些。你不必去尋找一個靈魂伴侶……他會來找到你!你要做的就是做好準備!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塊“磁鐵”……
肖恩漂亮極了,他每天都教我!
T.T.F.N.
愛你,祝福你……
約翰+洋子=肖恩
雙重幻想——最后的約翰
寫下下面這張圣誕節卡片的時候,約翰的生命正在向1980年邁近,沒有人會想到,這將是他最后一個圣誕節。
來自“大鍋”的短信,1979年圣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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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鍋,我從紐約曼哈頓的西城中心地區向各位講話。
我很高興給馬族人民傳達我的年度信息。
為即將到來的1979年,我已經定好了我的新年規劃。
我決定,除了自我放縱和享樂之外,無所作為。
感恩節卡片,1980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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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恩節這天,
我們想念著你
我們希望你一生快樂
愛你的
小野洋子
肖恩
約翰·列儂
最后
1980年12月8日是個星期一,下午快五點的時候,約翰和洋子在結束了RKO電臺的采訪后,走出達科塔大樓。他們將要去“錄音工廠”,他們要在那里錄制洋子的歌《如履薄冰》。走出大樓的時候,一個來自夏威夷的陌生人向約翰走來,他拿著一張《雙重幻想》唱片,已經等了約翰一會兒。
“約翰問他是否想要他在唱片上簽名,”一名剛和約翰在樓前聊天的年輕人說,他叫保羅·格瑞士,來自新澤西,他是多年的歌迷,也是一名業余攝影師,和約翰建立了友誼。大概一個小時前,約翰在他的《準備中的西班牙人》書上簽了名。
給保羅·格瑞士的《準備中的西班牙人》書上的簽名
1980年1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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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的約翰·列儂
1980年
“那人點點頭,”格瑞士說,“約翰在唱片上簽了名。接著我聽約翰說,這樣行了嗎?”
格瑞士拍了張照片,記錄下約翰為這位從夏威夷來的陌生人在《雙重幻想》上簽名的場面。然后,約翰和洋子開車去了錄音室。
他們在錄音室工作了六個小時,其間約翰給英國的咪咪姨媽打了個很短的電話。他們在錄音室工作的間隙里,約翰和洋子給一位在配電室工作的女孩瑞芭·洛夫簽了名。
給瑞芭的簽名,1980年1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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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瑞芭,
愛你的
約翰·列儂
小野洋子
1980年
他們大約十點半離開錄音室,二十分鐘后,在達科塔大樓,約翰死去了。約翰好心為他的唱片簽名,來自夏威夷的男青年,馬克·大衛·查普曼,從大樓的陰影中走出,對著約翰連開了五槍。一槍打空了,但其他四槍擊中了目標。
他給瑞芭的簽名可能是約翰·列儂留下的最后的字跡。和往常一樣,在這張簽名上,有他隨手畫的戴著眼鏡的自己,還有洋子陪在他的身邊。
感謝他們來過
三十五年過去,他是安靜的死者,是昨天。他的歌和他的愛情故事,同所有珍貴的事物一樣,注定會慢慢褪色。那些唱片,不會在街頭巷尾輕易地響起,孤獨之心俱樂部樂隊,只為幾個希望守住孤獨的人歌唱。
列儂的遺物和他的信件,將在塵世中繼續流轉,仿佛死者身后仍有未了的命運。離開了作者的注釋,這些東西顯得更加孤寂,更加安靜。死亡讓這些東西獲得了自己的生命。照片上,他和心愛的女人擁抱在一起,并不是要提醒人們自己是傳奇,那不過是兩個赤子借用過的小丑的身體。眼鏡背后的疲憊雙眼,像是在問一個古老的問題:“誰能把一支戀歌,唱得依然動聽?”
約翰的書信,和約翰的一生一樣,接近愛,遠離他人標榜的理性。
……
三十歲的約翰還在留聲機中歌唱,八十歲的洋子還在舞臺上舞蹈。他們熱愛這個世界,更熱愛彼此。感謝他們來過。
摘自《約翰·列儂書信集》譯后記
文字、圖片整合自
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約翰·列儂書信集》
[英] 亨特?戴維斯 著
遇晨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