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少年初長成6——和鄰居們一起看電視

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憶的日子,我們為了講述而在記憶中重現的日子。 ——加西亞.?馬爾克斯

初中我家搬到阿吉拉家屬區最西面的一排五棟,一排那幾棟都是新建的平房,每棟有六戶人家,各戶都建有自家小院和涼房。一排的西面是大野地,遍地豬毛菜和各種野草,很荒涼,再往西是鐵路配件廠,工廠院子極大;從一排往南走不遠,就進入農村的界線,西南角有個村莊名叫‘’爾甲亥‘’,是蒙語,不知道啥意思,我們經常去農村玩,是我們游戲的天堂。

那是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不久,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市場也開始放開,有些東西不再憑票供應,生活條件好的家庭竟然買了電視。

電視那時候可是個稀罕物,誰家買電視,馬上就成了新聞,鄰居朋友爭先恐后的一睹芳容,雖然電視是黑白的,但卻是那樣的珍貴,平時不看時,電視都用帶有刺繡圖案的電視罩子罩住。

我們那棟第一個買電視的是1號朱叔叔家,他家的院子是我們那棟面積最大的,(因為他家位于我們那棟平房的最西頭,西面有的是空地,蓋院子時可以往西擴展很多),還頂著西墻蓋了一溜小平房,做了他家的臥室、廚房、工作間和儲物間。朱叔叔和爸爸一樣都是鐵路職工,他瘦瘦的、個不高、不愛笑,因為一直想要個兒子,可老婆一連生了四個孩子,全是女孩,沒如愿。他給孩子起的小名很奇特,繼承了當年明朝開國皇帝老朱家起名的優良傳統(朱元璋,曾叫朱重八),姓氏加排序,朱一、朱二、朱三、朱四,簡單好記;反而上學時的大名倒都忘記了。

別看朱叔叔沒有兒子,家中日子卻興旺紅火,他家的生活水平在我們那片屬于富裕階層,早早的奔向了小康,因為他家里有個能干的個體裁縫——胖胖的薛阿姨。

薛阿姨和我媽媽都在五七連工作過,不過她在縫紉班,媽媽在打鐵班,薛阿姨在五七連學會了縫紉技術。五七連解散后,恰好趕上改革開放好政策,薛阿姨就在自家院里開了個裁縫店,干起了個體戶,成了改革開放第一批富起來的人。我從初中到大學,穿的新衣服大部分都是薛阿姨做的,水平還真不賴。

他家電視剛買回來時,附近的鄰居都去他家里看新鮮,我們這些孩子也去湊熱鬧。電視擺在高低柜上,十四寸、黑白的、嶄新的,很神氣。那時電視還沒閉路有線,電視信號靠無線傳播,各家在房頂上架個天線接收信號,通過天線架子上一條藍色的扁平饋線,把信號從房頂傳輸到電視。我當時很奇怪,難道電視信號滿天飛?這個鐵架子和一條藍辮子就能收到電視信號,電視就能出現影像?真不可思議?一直想搞明白,追逐著問題,大學竟學了控制專業。

古老的黑白電視機

朱叔叔和薛阿姨頗為得意的向大家介紹電視機,品牌、價錢、能看到的節目和看電視的好處,并熱情的邀請我們晚上去他家看電視。記得剛開始我們都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家,后來老聽別人說電視劇如何如何精彩好看,最后實在抵抗不住誘惑,晚上也厚著臉皮拿著小板凳去朱叔叔家看電視,誰知這一看,竟然一發不可收拾,天天想去。

其實他家人特別熱情,吃晚飯的時候就把電視打開,把大廳騰空,笑呵呵把鄰居們迎進來看電視。每天都有心急的人們早早的搬著凳子來了,占個好位置,尤其是孩子們,一個個猴急的,帶著一雙雙熱切的、渴望的眼睛來了。不一會兒,整個屋子里就坐滿了人,去晚了的,沒地方坐,就在后面站著看,也不知道累。

也許是前期文化生活太單調,或是禁錮時間太長了,人們都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喜歡看那些不再假大空的節目。看電視時,大家都緊緊的盯著屏幕,想把一切收入眼中,刻在腦子里。

沒有好節目時,大家就一起聊天、說笑,談前幾天看過的電視,議論工作生活中的見聞和瑣事。但一有好節目開演,房間里立刻鴉雀無聲,大家都顧不上說話,全神貫注的看著電視,唯恐漏掉一個鏡頭。

大家在一起看電視特別有氣場、有氛圍,電視光一閃一閃照著一張張熱切生動的臉,大家一起看喜劇、看悲劇、看武打,一起笑、一起怒、一塊被感動的流淚……那場面非常溫馨,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被拉的特別近,鄰里關系也融洽。

我們那棟的孩子們關系也比較好,除了二號他家的孩子已工作,其余家的孩子們都未成年,年齡上形成了梯隊,從幼兒園到高中的都有,一茬茬的長大,大大小小的孩子平時玩的也很好,湊在一起看電視,更是嘰嘰喳喳的,加強了感情交流。不知道是電視的激勵還是孩子們相互影響的原因,在八十年代后期,我們這棟的孩子接二連三出了三個大學生,還都是本科,罕見,曾轟動一時,大家都說我們這棟風水好。也許吧,我們棟東面挨著公共旱廁所,西面挨著打水的機井,上下貫通……呵呵。

話題又跑遠了。

接著說看電視……

那時候的電視節目不多,但個個經典,有國產的,也有外國片和港臺片。進口節目以日本和美國的居多,有電視劇,也有動畫片。

那時候看過的節目,現在還記得,比如:《血疑》、《排球女將》、《姿三四郎》、《霍元甲》、《再向虎山行》、《森林大帝》、《聰明的一休》、《蹉跎歲月》、《敵營十八年》、《武松》、《蝦球轉》、《犬笛》、《農奴》、《加里森敢死隊》、《大西洋底來的人》、《夜幕下的哈爾濱》、《今夜有暴風雨》、《木魚石的傳說》、《尋找回來的世界》……好家伙,不數不知道,真不少!

當年四部進口電視劇《大西洋底來的人》《加里森敢死隊》《血疑》《排球女將》非常好看,都達到了萬人空巷的地步,同時產生了四大名人:麥克哈里斯、酋長、幸子、小鹿純子。

大西洋底來的人

酋長

小鹿純子

其中幸子的扮演者山口百惠,她那美麗的臉龐、憂郁溫柔的眼神、燦爛甜美的笑容、婉轉的歌喉,無人能及,讓人難忘,成了那一代男生的女神。那時哪個女孩若長的有些像山口百惠,都成了眾多男生愛慕的對象。那些我們一起看過的電視,一起崇拜的人,成為走過那一時代人的集體回憶。

山口百惠

唉,時光匆匆,后來各家都買電視了,后來都搬進樓房了,再沒有那個時代的街坊四鄰一起看電視的感覺了……當年一起看電視的老鄰居和小伙伴們,你們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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