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勵志小說 至愛 流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至愛 流年

   我沒想到會這樣見到肖龍。彼時是2004年9月18日,我的24歲生日,同時也是我母親的祭日。在這樣一個充滿淚水的日子里,他帶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一臉的詫異與驚喜,而我卻神色漠然的望著他。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

   2003年9月的一個夜晚,我乘出租車急匆匆趕到醫院,推開急救室純白色的大門,緊緊揪住醫生的手,“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我盯著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母親,哀求道。

   醫生憐惜地瞧著我們母女倆,一言不發。

   我像瘋了一般撲到母親的床邊。此刻,她仿佛一朵凋零的月季花,黯淡無神的雙眼深深陷進干癟的眼眶內,白皙的一張臉因病痛變成紫灰色,不帶半點的生氣。

? ? ? ? ?我望著母親瘦弱的模樣,心痛如割。

   母親看見我,蠕動著身體,吃力的扒掉鼻口間的氧氣罩,抓住我的雙手,使盡全部的力氣說道:“雪融,媽恐怕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學會照顧自己,堅強的活下去。”看著生命即將終結的母親,我淚如雨下,使勁的直點頭。當母親掙扎著說完最后一句話,我知道天使將要帶母親去往遙遠的天國,遠離這紛擾的塵世。我見到母親嘴角邊勉強露出淡淡的微笑,這是淚中帶血的微笑,亦是她留給她唯一親人的最后一次微笑。

   有時候,人的力量那么的微薄!生命可以頃刻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對于生我養我的母親,盡管我想竭力去愛護她想給她幸福,然而面對兇悍強大的死神,我的力量始終卻是那般的微乎其微。

   我把脖子上的“等待”,一同放入母親的骨灰盒里,這樣她就不會感到孤獨,可以長眠于地下。這枚“等待”其實是做工精巧的紫砂瓶,瓶口鑲有一圈金邊,有一個小狗塞端巧塞住瓶口,嚴絲合縫,煞是好看。紫砂瓶瓶底有一棵樹被一枚戒指包圍著,圖案精細,意韻深遠。那是肖龍去英國留學前送給我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

   那年我和母親搬到種滿梧桐樹的家屬院。

   炎炎夏日,爍石鎏金。疏桐枝頭,蟬不停的叫嚷著,感覺異常的煩躁。

   母親和舅舅忙進忙出的搬東西,多邪惡的天氣!燠熱的如蒸桑拿,母親身上的襯衣被汗水打濕盡透,狼狽的可以看見白色胸罩的輪廓。

   幼小的我眼睜睜瞧著母親。母親有著標準型的瓜子臉,明亮而又憂郁的眼神,不過才四十初頭就伶仃孤寂,缺少男人的關愛。

   而那時的父親正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在遙遠的英吉利島過著不被人們祝福的生活。他們的戀情是在陰暗的角落里滋長開來的,永遠得不到光明的洗禮,要不是我母親心地純良,他們是很難在一起的。

? ? ? ? 當母親瞅著面前那女人,直視著沒有自尊跪在地上的父親,她知道,那一刻感情已然支離破碎,永不存在了。母親在協議離婚書上簽上字,然后收拾行李帶著我踏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家。我甚至懷疑過自己是否有過一個家,或許那只是美麗的泡影,浮泛虛無,身后傳來那女人得意放浪的笑聲。

   母親忍氣吞聲,木然拉著我向外走。 我憤怒的如同一只小獅子,決不允許任何人欺侮我的母親。我突然掙脫母親的手,大踏步跑回去,一巴掌摑在那女人臉上,干凈利落。她大概意想不到我一個小女生,竟如此膽大。那女人伸手捂著臉頰,氣得直哆嗦,猩紅得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雪融,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可以打阿姨?大人的事你不懂!”父親輕聲斥責道。我哼了一聲,“你已經不是我的父親,你無權教訓我。這個女人毀了我的家,一巴掌算是便宜她了。我恨你們,我以后永遠也不要見你們。”我瞥了一眼無言以對的父親,朝那女人狠狠瞪了一下,轉身向母親奔去。

   那次搬家,我們母女住進已經過世的外婆家中,舅舅特意買辦了一些家什物品,以填充我們生活當中的日常之需。我瞧著母親孱弱的身體搬上搬下的辛勞,跑過去幫忙。母親見我一臉漲紅的樣子,莞爾一笑,“雪珍,站到一邊去,這些事讓大人做!”我一向是母親膝下的乖乖女,只好退到一旁。

   到了下午,總算將所有的物品搬完。舅舅給錢讓我去買冰激凌解渴,我飛快地朝外面跑去,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幾個小混混摟肩搭背的堵住去路,正在我為難的時候,對面過來一個高大威武的男孩——三七分的頭型,濃眉下一對明亮的眼睛宛若秋霜,透徹的似乎可以洞穿一切,一套泛著白絲綢緞光澤的運動服,帥氣而又顯得健碩。當那個男孩挺身而出替我解圍時,我竟漠然的走掉了,內心居然沒有絲毫的感激和內疚。同時,身后傳來那幾個混混的叫囂聲和那男孩的咆哮打斗之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三

   我的生活安定后,母親為我辦好入學手續,我開始進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當中,我被分到3年級一班寬大的教室里,而萬萬想不到和我鄰桌的竟是替我解圍的那個男孩,我沒準備向他道歉,依然熟視無睹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雖然偶然會自心底涌現一絲幾縷的柔情,然而父親薄情寡義背棄善良母親的行止,卻長久烙在我的心底,茲茲冒著輕煙,淬煉著我的心靈,以至歷久彌深,從而使得我對周圍所有的人一無好感!

   他一本正經默默地注視著我,等了半晌見我冷冷的愛理不理的樣子,終于沉不住氣,說,“哎,我說姑娘,你不覺得上次少說了聲謝謝嗎?”

   “我有要你幫忙嗎?”他大概被我這話噎得夠嗆,老半天才指著我笑笑說,“同桌,你還真夠……嘿嘿!”他干笑了幾聲,跟著又說,“我說同桌,那你總該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白了他一眼,“想知道本姑娘的名字?好,我告訴你……,我叫‘趙錢孫李周吳鄭王’,記好了。”我丟下這句話,當即走出教室。

? ? ? ? 我討厭這里的一切,更莫名其妙地討厭那位曾經替我解圍的同桌,可是盡管我討厭他,想極力的回避他,可他總像陰魂一般,揮之不去。后來在一次校外寫生中,他再一次走進我的世界。

   在很久一段時間內,我開始非常喜歡樹,因為它可以一輩子佇守在同一個地方,伸出左臂右膀為人們遮風擋雨避暑納涼。粗直虬勁的樹干足以顯現它的獨立和強大。在我的畫里,樹畫得最多,也很青翠欲生。可我更喜歡在屬于自己的畫地松軟的泥土里畫樹,那樣會更有真實感,并且帶著泥土的清香。通常畫樹,我只畫一棵,一棵感覺滿意的樹,否則,我就把泥土恢復成原樣,全盤重畫。

   青綠的田野廣袤無垠,開闊的視閾之外,兀然孤立著一株參天大樹。我坐在三丈開外的畫地旁,用木棒在盤散的畫地里,描摹勾勒,一筆一畫現出大樹的軀干和枝葉。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小姐,在畫樹啊,不錯嘛,只是光畫樹沒有陪襯,是否太單調了些?”不知什么時候,那個令我討厭的家伙已悄然站在我的身后,抱著臂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端詳著我畫得樹。我回頭怒視他道:“你來做什么?”

   “我來看你……畫樹啊!”他狡詰地笑著回答我,從我旁邊撿起一根樹枝,快速而熟練的畫了同樣的一棵樹,說,“一棵樹孤零零的,如果旁邊再有一棵做伴,一起茁壯成長,該有多好啊!”

   啪!一記耳光落在他臉上。我憤怒地喊叫,“一棵樹可以茁壯成長的,不需要另外一棵,不需要,不需要!”我不明白當時為什么會發那么大火,以至渾身都氣得顫顫發抖,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雙手,認真地說道,“林雪融,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其實你身邊有許多關心你的人,想要給你溫暖,給你快樂,給你人世間美好的一切……”當時他對我說了好多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話,如同三月里的春風,周身舒泰,空前的適意感拂上心頭。那時侯多么需要有個人的肩膀來靠,四肢酥軟,心思停頓,甚至沒察覺到他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腦海中只是反反復復思索著這些年來,為什么會多愁善感郁郁寡歡的因由。

   是呀,曾幾何時,我又何嘗不是天真活潑無憂無慮的呢?然而父親的離去,母親多年來的含辛茹苦撫養我長大,因而失去家庭應有的人倫之樂,則深深觸動著我的心靈,使得我對周遭所有的人產生莫名的憎恨,不容許任何人介入到我的生活當中來。那一刻,他突如其來闖入我的世界里,抓住我的手,給了我莫大的關愛和寬慰,我強烈地感覺到他身上的男子漢氣息,在渴望溫暖想要人依傍時,我迷醉般被他摟進了他那寬闊厚實的胸懷里,頭靠在他的肩頭竟似要睡著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四

? ? ? ? 自打那次起,我知道他名叫肖龍,一個富商子弟。由于他家離我們家屬樓不遠,幾月相處下來,使我對他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他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我也逐漸不在拒絕,只是一任如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 ? ? ? 肖龍個頭很高,長得英氣十足,虎虎生威,常來我家幫母親做些力所能及的活,為此母親總是不好意思,“你看看這孩子,每次過來都不閑著,真是叫阿姨過意不去。來,先坐下喝瓶可樂,等會兒阿姨給你做糖醋排骨。”“不用了,阿姨,我還是回家吃!”

? ? ? ?“媽,人家肖龍吃得是龍蝦,哪瞧得上咱家的排骨?”我整理著臥室,像對母親又像是對肖龍說著諷刺的話。

? ? ? ?“你看看這孩子,怎么這樣說你肖龍哥?唉,她從小就這脾氣,甭見怪!”

? ? ? ?“哪里,阿姨,我真的得走了。”肖龍說著話,披上外衣,母親兀自說個沒完沒了,“肖龍,以后想吃啥就跟阿姨講,千萬別見外,就當這里是自己的家。”肖龍連聲應承著走出屋外,母親目送著肖龍的背影,喃喃地說,“你看看,多好的孩子,就不知有沒有女朋友?”我一聽頓時急了,跺著腳叫道,“媽!”肖龍忽然回過來瞅著我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然后揮手下樓。

? ? ? ? 初中畢業,我輟學在一家西餐廳做服務生,肖龍在遠東上高中,每逢周末他總來我家,說要幫我補習功課,我不耐煩了,“都上班了,還補習什么啊!”“可你總不能端一輩子盤子吧!不趁年輕多學些知識,以后可怎么辦?”“我怎么辦管你什么事?你家里條件好,可以繼續上學深造,可我呢?我不早早出來上班,難道要我媽借外債嗎。”很快我們均陷入到長久的沉默當中,誰也沒在言語。

? ? ? ? 兩月后,通過我的努力,我被所在的西餐廳提升為領班,可我并不高興。自從那次的爭吵,肖龍有一陣子沒來我家了。職稱的提升,我的工作壓力也相應大了起來。母親似乎覺察到我工作的負荷,當我拖著一天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中,母親端上熱氣騰騰的冬瓜排骨湯,放到我的床前方桌上,道:“雪融,上了一整天班,一定很累了,來,喝些湯補補身子……唉,真是難為你這孩子了。”說著母親先禁不住眼圈紅了。

? ? ? ?“媽,你怎么啦?”我見她神情異樣,急切地問道。母親背轉身道:“沒,沒什么?”

? ? ? ?“媽,你怎么哭了。”我趕到母親的面前,看見她眼角撲簌簌的淚花,追問道。母親連忙伸手拭去眼淚,勉強笑道:“都怪媽沒用,沒能耐掙錢供你上學,要你上到初中便去工作,媽對不起你!”母親說得很傷感,椎胸泣血的傷痛瞬間泛上心頭,

? ? ? ?“媽,你怎么這么說啊?早出來上班并不見得是件壞事,你就別難過了,聽聽,這會子我的肚子早就餓的呱呱叫呢!” 母親微笑著,幫我盛湯,“雪珍,這排骨湯是你最喜歡喝的,趕緊趁熱,多喝些!”我鼻翼翕動著叫道:“好香,媽,你也快吃點!”母親用筷子夾著一塊排骨,放進我的碗里,“媽就想看著你吃,自打你爸走了,媽已經很長時間沒給你做了。”我聽到此。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滴進碗里,咸咸的,一如那碗排骨湯。

? ? ? ? 和肖龍最后一次見面,是在我家樓下的梧桐樹下。他打電話約我出來,說是去英國留學。我掛掉電話,猶疑了片刻,決定還是去見他。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正式接受過肖龍的約會。那次,我穿上了已經很久沒有穿過的白色連衣裙。這套裙子只是在父母沒離婚前,一家人郊游時才上身的穿著,沒想到在和肖龍分別之際,卻重見天日!

? ? ? ? 梧桐樹下,肖龍遠遠的凝視著我,大大的眼睛里閃爍著驚喜的光芒,“雪珍,你這身裙子真漂亮,真想不到你會出來見我,我很高興。我明天就要乘飛機去英國留學了,我會常常想念你,等我學成歸來,一定會來見你的。

? ? ? ? 我靜靜凝立當地,怔怔地瞧著他,內心如海底的潛流上下翻涌。只見她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別致的小瓷瓶,握住我的手,將它連同他的手溫一齊傳到我的掌心,深情屬意,而我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他,任由情感的漣漪在心湖中蕩漾。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五

   我所在的西餐廳,幾年下來,我一路升任為經理,生活便相對的變得穩定和寬裕。

   空暇時間,我常一個人去“小藍鯨”咖啡館小坐。那里剛開業不久,生意卻非常好,上下兩層三百左右平方,桌椅皆是由咖啡色的樹藤制作而成,坐上去有種空軟舒適的感覺。中央大廳擺放著一架鋼琴,供客人彈奏,正前方粉白色的一面墻,如同巨大的記事本存留著過往客人的文字告白,充分體現老板別出心裁的經營理念,非常迎合現代人的口味。

   我選擇了臨窗的一角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基諾,一邊獨自啜飲,一邊凝視窗外。當年梧桐樹下和肖龍辭別的情景歷歷在目,可如今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再也看不到那片梧桐樹了。那一排家屬院被扒光成了繁華的女人商業街,耀眼的服裝店內有昂貴的“蕾絲胸衣”和“凱琳凱麗”的低腰褲,“肯德基”“漢堡”的誘人,吊足了中國人的胃口。

   小藍鯨的音樂電視正在播放周杰倫的“東風破”,非常流行的“RNB”曲風,古典憂郁的歌詞,散慢的旋律加上二胡的獨奏,使整個MTV從音質到畫面都跡臻完美。

   從MTV收回目光,投向那面記事墻上,細讀那些青春優美的字眼,那些天真的告白會使人不經意會心一笑:五月流金的歲月,榴蓮香漫過我們的心籬,綻放無數的落紅,撒滿香徑。曉嵐,你愿意進駐我的心籬,共慕這花樣的時光嗎?

   ……

   逐一品讀這些文字,心香一瓣,直達感情深處。

   看到第三行,我的心突然一跳,因為那上面居然有肖龍的名字。

   我的男友今天將要遠航歸來,我約他在這里相會,決定表達我深深地愛意。肖龍,和你天涯相隔的日子里,我想你想的發了瘋。署名:阮紫云。

   天吶,這該不是巧合吧!肖龍私下里居然還有這么一位癡情女孩惦念著。內心復雜的情感,劇烈地撞擊著我的心房,潮漲般的失落感在胸腔間劇烈的滾動著。我一字一句斟酌其間的深意,最后決定在這里等待著這位署名阮紫云的女孩,并期冀肖龍的出現。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六

   2004年9月18日,小藍鯨咖啡館,肖龍和阮紫云并著肩,儼如一對情侶步入咖啡館幽雅的大廳。

   我獨坐一隅,怔怔地注視著肖龍和那個陌生的女孩。他是什么時候回國的?為什么不來見我?他身邊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女孩?為什么瞞著不告訴我?我的心如波浪般起伏不定,泛起莫名的傷痛。

   肖龍不經意間瞥見窗口的我,突然全身一顫,如遭電擊,“雪,雪珍……”他顫抖著喊出我的名字。他,變了。西哈曲風的服飾,板栗色蓬松的頭發,不再是五年前的三七分頭型,一派雍容華貴的樣子。

   那個陌生的女孩敢情就是“記事墻”上署名紫云的姑娘,卷曲金黃的燙發,和肖龍一樣的蓬松,鮮明華貴的西式套裙,顯得格外洋氣。她一手親昵地挽住肖龍的胳膊,用疑惑嬌橫的眼光打量著我。

   我冷冷一笑,顯示出很不友好的樣子,沖著肖龍劈頭問道:“她是誰?”盡管我心潮澎湃,但臉上卻表現出奇的冷靜。

   肖龍尷尬的望著我,訕訕地道:“她是我留學時的朋友。”“是女朋友吧!”我不動聲色的反詰道。

   阮紫云搶白道:“是女朋友又怎樣?你倒是什么人啊?”我撒嬌賣橫的樣子,讓我想起破壞我家庭的那個女人。

   “肖龍哥,咱們趕緊進去吧!伯父伯母還在等著我們了,別理她!”阮紫云拉住肖龍的手,徑直朝里走去。肖龍回頭只說了一句話,“你不要誤會,回頭我再給你解釋清楚!”“解釋什么呀?今兒我專程請伯父伯母談咱們的婚事。”阮紫云清脆的聲音彌散開來,無異于響遏行云,在我的耳膜里回蕩。

   最后肖龍一臉的無辜狀,身影消失在燈紅酒綠間,變得悠渺飄忽,不可捉摸。

   走出小藍鯨,已是黃昏。初秋的九月還殘留著暑夏的余熱,而我卻感到猶如冬日般寒冷。徘徊于紅綠燈閃爍明滅的車流鬧市,我的雙腿一如僵尸般僵硬。

   一輛的士從我身旁如風般呼嘯而過,揚起一股夾雜著汽車尾氣與渾濁的灰塵氣息,嗆的我胸腔將欲炸裂開來,難受、壓抑,幾乎窒息。

   回到宿處,空蕩蕩的屋子,死寂的沒有半點鮮活的生氣。我久久凝視著桌前母親的遺像,終于忍不住淚流滿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七

   一大早剛上班到店里,就被同事王婷叫住沒頭沒腦地問道:“林雪融小姐,老實交代,什么時候交的男朋友,瞞的我們好緊!”我被問的莫名其妙,“搞什么啊!我哪有?”“還裝,拿去自己看吧!”

   15592772879,王婷給了我一個陌生的手機號,“人家可說是你的男朋友啊!打電話時你不在,叫你給他回個電話……嘻嘻,他人長的帥不帥?透漏透漏?”我望著她一臉的鬼樣子,陰陰地笑,不禁啐了她一口,不明白究竟什么人瞎鬧騰,徑直走到一邊,用手機撥通號碼,那端傳來的卻是肖龍的聲音,“融兒,融兒,是你嗎!我是肖龍,你下班后來小藍鯨,我要向你解釋清楚……”我沒等他說完,便掛掉了電話,心中再一次劇烈的躍動,要不要去見他,要不要聽他解釋?一上午的思想交戰,我最終還是決定去見他最后一面。

   下班后走出店來,人事浮華,喧囂嘈雜的城市浸染在緋紅的夕陽下,莊穆肅立,不遠處的天臺下,一個偉岸的身影正端挺地鵠立著,是肖龍。他遠遠看見我,滿心歡喜跑過來,想要給我一個熱烈的擁抱,卻被我冷漠的推開了。

   肖龍驚異的瞧著我,過了老半天才道:“融兒,其實你誤會了,昨天的那個女孩只是我一個普通的同學,我剛下飛機,我的老爸老媽便定下了小藍鯨的包間,準備給我洗塵接風,那個女孩說得話,也許是她的一廂情愿,在我心里真正喜歡的是你啊!”

   “你知道嗎?在英國留學的幾年里,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念著你。我天天給你寫信,可是我每寄出一封信,都被一封不動的退了回來。一封封退回的信,信封上不是印著地址有誤,就是寫著查無此地已搬家等字樣,可是我還是堅持寫,要把英國的一切告訴你,要和你一起分享……”他忘情的說著這些話,順手從胳肢窩捧出厚厚地一沓信,我默默無言的瞧著那些黯黃褶皺散發著紙頁清香的信封,禁不住又一次淚流滿面。

   肖龍憐惜地一把將我擁入懷里,我的臉埋在他的胸前,清晰的可以聽見他那顆蓬勃跳動的心臟,臉頰火熱火熱地仿佛彼此在冬日里的草地上圍著熊熊的篝火,起舞跳躍,暖意融融。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八

   不知何時,我的辦公室坐進來一個年輕嬌艷的女子,一眼瞧出來是阮紫云。她斜倚著身正悠閑地靠在辦公桌前的轉椅上,見我進來立即裝作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林雪融小姐……噢,應該稱林經理才是!”

   我沒好氣地沉聲道:“非常抱歉,私人之地概不會客,請你出去吧!”跟著我向外喊道:“王婷,是誰讓客人進我辦公室的?”王婷跑過來一愣,正待說話,阮紫云卻搶著道:“林經理不要生氣,我是來預定酒宴的,等再過一星期,我的父母將會和肖龍的父母商量著我們的婚事。我知道你和肖龍的關系非同一般,可是我還是不忘告訴你,我才是肖龍哥的最后歸屬、他父母眼中的兒媳。因為只有我,才可以在事業上,幫他青云直上,飛黃騰達,你能嗎?”說完得意地笑。

   我面無表情,淡淡道:“你愛怎么著怎么著,請你出去!我還要工作了。”到這份上,我已經懶的在跟她理論。阮紫云好話說盡,占盡了風頭,這才洋洋自得大搖大擺地走出店去。

   上天真的喜歡開玩笑,兩次在小藍鯨遇見久違的人,在我見到父親的一瞬間,他似乎驚呆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是你?”我拼命按奈住內心的激動,吃驚地望著他。

   父親看起來蒼老多了,歲月的風刀霜劍在他冷峻的臉上劃開了幾道凜冽的觳紋,依稀留著堅硬的胡須和年輕時英俊輪廓的臉龐,似已歷盡滄桑,變得落魄而陌生。

   我們沉默了一會,不遠處忽然有一個女人尖聲喊叫,“沉柯,還不塊過來,你要老娘等到幾時啊!”父親低聲應承著,在那女人尖厲的語氣下,竟然出奇的乖順服貼。

   父親百忙中又問,“這些年,你和你媽過得還好?”我一聽到父親提及母親,不禁一個顫栗,卻執拗地佯稱道:“我們過得很好,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

  父親舒展著眉頭,哀嘆著走開了。

   我坐在小藍鯨的臨窗位置,仍舊喝著杯中的苦咖啡。過了一會,只見父親巴巴地跟在那女人身后,下了樓梯。隨同的還有阮紫云,她像一只溫順的波斯貓膩歪在那女人身旁,朝外走去。

   只見那女人指手畫腳道:“沉柯,你可聽好嘍,咱家紫云可是鐵了心喜歡上肖龍那小子,你要不說服你那丫頭趁早離開肖龍,老娘便立馬和你離婚!反正老娘有的是錢,離開你照樣會過的有滋有味!”

   父親似乎急了,“可兒,這男女之事是你情我愿勉強不來的,肖龍喜歡誰不喜歡誰完全是他個人的事,我怎么能從中調停?再說雪融這幾年已經長大了,恐怕早就不認我這個爸爸了,又哪能聽我的話啊!唉,我實在欠她母女太多了。”

   那女人立時暴跳如雷起來,“什么,你還念念不忘你那前妻是不是?你要疼惜那丫頭,干脆不要跟我們過了!我當年為你付出那么多,難道還比不上那個黃臉婆嗎?紫云,咱們走,他要不給你搞定這事,媽就豁出去和他離婚!”

   我耳聞父親和那女人的談話,臉上的肌肉禁不住劇烈地牽動著,一時間百感交集。

   父親偷偷朝我這邊瞧了一眼,然后行色匆匆跟在那女人屁股后面,走出了小藍鯨。

   我掉轉頭隔著透明的玻璃,但見阮紫云母女鉆進門前停放的藍鳥轎車里,等都不等父親便揚長而去。

   父親兀自大聲叫道:“可兒……可兒……”

   天吶!父親棄母親而去,難道追求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嗎?此時此刻,對于父親的處境遭遇甚至說是下場,我沒有絲毫的快意,相反為父親感到難過和悲哀,是他一手舍棄這個家,背叛了我可憐的母親,所得到的竟是這樣的結局。

   我雖然仍舊痛恨我的父親,然母親臨死前所說得話卻不停地在耳朵里回響,叩擊著我善良脆弱的心靈。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作為他的女兒,我又怎能忍心眼看著父親被那女人所遺棄而變的一無所有?可是要讓我為了父親而舍棄肖龍,我又如何甘心?一想到肖龍,我的心便難以自已,空前的彷徨和不安在胸中倒海翻江般四下沖突,整個思維似乎在一瞬間凝固,腦袋突如其來的劇痛起來,突然眼前一黑,嗡的一下,一根神經仿佛突然繃斷,登時不省人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九

  等我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雪白的擔架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花被,腦子昏昏沉沉渾渾噩噩,一陣時有時無的疼痛在滿腦子里游走,飄忽不定。

  我轉過頭,看見一人坐在我的床邊,竟是我的父親。他見我醒轉,耷拉的腦袋頓時抬起來,滿臉的喜悅之色,“雪融,你醒了,大夫大夫!”

   一名醫生和名護士聞聲過來,關切地問我,“現在還頭痛嗎?”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小藍鯨突然頭痛而昏厥,只是驚訝地瞧著父親,機械地對醫生點著頭。

  只聽醫生道:“你剛做完手術,需要靜養。雖然你的腦瘤屬于良性,但如果再受到外界的刺激,很可能會再度惡化。”

   什么?我患了腦瘤?做手術?天吶,怎么會這樣?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當真令我措手不及,沒有一點的思想準備,父親似乎看到我臉上的驚懼,忙勸慰道:“雪融,不要擔心,你現在已成功做完手術,沒有什么大問題。好好修養,什么都不要想,天塌下有爸爸頂著……”

   霎時間,一股火焰在胸間燃燒躥升,我望向父親,他那經歷過風雕雨鑿的臉突然變得那般清晰,縱橫溝壑的紋理布滿額頭,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滿著熱切的關懷之情,仿佛要在一瞬間釋放開來。我眼圈一紅,淚水止不住在眼眶里直打轉,我別過頭去,不愿父親見到我此刻的樣子。當眼淚滑落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母親給我做的味道咸咸的排骨湯。窗外,一株梧桐樹在風中搖曳,傳來輕微的沙沙聲,猶如肖龍的呢喃囈語,彌泛心跡。那一刻我傷痛之極,也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尾聲

   2004年10月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里,

   我辭了經理一職,并交給我的同事王婷的一封寫給肖龍的信。

   王婷依依不舍地將我送出店外,陪我一路走著一路說著話。

   “雪融姐,你要南下了,為什么不給你的男朋友道聲別啊?!”

   我凄然搖搖頭,心中一痛。

   王婷見我這般,鼻子也酸了,似乎要對我說些什么,卻忍住了狡詰地笑了笑,問道:“那你啥時回來啊?我一準來接你。”

   我勉強一笑,道:“也許過上幾年我可能回來,我只是想把這段感情忘記,一切重頭開始!”

   王婷黯然道:“雪融姐,你也真是的,把所有的痛苦都窩在心里,何時為自己打算來著。”

   我只是苦笑,拉著王婷的手做最后的道別。“王婷,謝謝你一路陪我走到這里,有生之年我一定回來看你!我訂了下午兩點的飛機,你就不用再送了。好妹子,多保重!”我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向她一招手,拉著行李箱,直奔機場而去。

   登上機艙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頓時間被掏空了。在感受到飛機帶著巨大的轟鳴聲飛上天空時,我身子猛烈地一震,坐在空軟的機座里,從機窗向外眺望,我所在的城市漸漸離我越來越遠,開始升騰到了一個藍晶晶的空天之上,身邊大朵大朵的云彩籠罩著我的世界,空蒙的霧氣繚繞回旋,我只覺腦海里白茫茫一片,不知此身何身,將要向何方?

   班機里,空姐面含微笑一一察看機客的安全狀況。

   突然間,后艙一片嘩然,“先生,先生,請您坐回原位,不要在艙內走動!”

   我忍不住回頭顧盼,只見一位年輕高大的男子正逐次巡視著機艙里的乘客,一步一步走向前艙來,額頭斗大的汗珠子汩汩地往下滴,一臉的焦躁之狀,那人竟是肖龍。

   剎那間,我驚得呆了,忍不住叫出肖龍的名字。

   肖龍聽到我的呼喚,大大地眼睛里閃現出驚喜的光芒。“融兒,我……終于追上你了!”接著他飛快地沖到我的身前,不顧眾目睽睽一把抓住我的手,半跪在艙里,用眼睛盯著我道:“要不是王婷及時告訴我你的去向,險些就追不上你了。雪珍,你為什么要不辭而別?為什么要舍我而去?”他一連串地追問,使我顯得緊張而又局促不安,胸中驀然升起一團熾熱的火焰,眼淚忍不住便要奪眶而出。

   我萬萬沒有想到,肖龍會追上我。我是為了我的父親為了我九泉下的母親,而決意舍棄這份感情,盡管我有太多的不舍和不甘,盡管我想極力掙脫出這段幾經波折的愛情,可是最終我還是無法避免的和我所愛的人糾纏到了一起,我不知道這段感情最終會成什么樣的結局,在未料的日子里,我無法預言我的幸福和未來,但我可以預言肖龍是真的愛我的,是那種天長地久至死靡他的生生之戀。

? ? ? 【作者按】這篇小說是我多年前的習作,文字生澀,但情感飽滿,是改編自我同事的親身經歷,同時還拍成了電視,如果喜愛這篇小說,為林雪融的故事所感,還可以欣賞以這篇小說而改編的影片。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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