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九隨著黑白無常告別小孟,出了茶樓,一路繼續向閻王殿行進。途中華九屢次想問黑無常關于“小孟姑娘姐姐有沒有消息”是怎么回事,又始終覺得開不了口。這樣又行五里之后,已能在路的盡頭遠遠望見一座宮殿群,依山而建,此起彼伏。
黑無常停下問道:“公子可覺得疲乏?需不需要稍事休息。”
華九道:“自來冥界以后,覺得身輕腳健,喝了小孟姑娘的清神湯,更是精力倍漲,走了這許多路,還真沒有疲勞之感。”
黑無常道:“是了,沒有肉身的束縛,魂魄是不容易覺得累的。”
華九道:“那會不會有痛覺?”
黑無常道:“當然有,雖然無凡胎肉體,但鬼魂并非虛幻,也有軀體,只不過與凡人不同。否則地獄酷刑豈不虛設,如何能令惡鬼受盡折磨痛苦呢。”
華九點頭道:“也是。人間都說地獄有刀山、油鍋。剛才我回憶自己一生,好像并沒有犯什么大奸大惡之錯,應該不用受什么責罰了吧。”
黑無常笑道:“到了閻羅殿上,一切自有分數。”
說完黑無常一指前方的宮殿群,道:“那里便是十殿閻羅所在,如今我們先去第一殿面見秦廣王。”
華九尚未及點頭,忽然聞聽空中一陣陰慘的笑聲,隨后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你們兄弟兩個去就行了,這個小鬼可得給我留下。”
黑無常臉色一變道:“哪里來的野鬼,還不速速現身!”說完蹭楞楞從雙袖里垂下兩截黑色的鐵鏈來,那鐵鏈末端如靈蛇一般,高昂著頭,不斷顫動,仿佛在搜尋空氣里的敵意。
白無常也迅速把華九拉到身邊,冷冷掃視四周。
只聽嗖嗖幾聲,從右邊忽然躍出兩個小鬼,一落地便齊齊伸手撲向黑無常。
“找死!”黑無常大喝一聲,兩條鎖鏈已倏地飛起。兩個小鬼還未近身,已被纏繞住了雙手,只見鎖鏈觸及之處,陣陣青煙冒起,小鬼慘叫一聲,瞬間化為一堆灰屑。
“不愧是黑白雙使,身手果然了得。”沙啞的聲音又在空中笑道。
黑無常道:“尊駕何人,何故躲在暗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哈哈哈哈哈。”一陣笑聲后,一個身影自上空徐徐飛落,站定在黑白無常對面。
華九定睛望去,見那人一身灰袍,頭戴斗笠,臉一半蒙在面紗里,只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
黑無常問道:“尊駕何故擋道?”
蒙面人道:“不敢不敢!我知兩位奉命拿人交差。只不過在下也是為他而來。只消留下這個小娃娃,二位自然可以通過。”
黑無常道:“這位公子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新死之人,我奉秦廣王之命引他前去報道,投入輪回。莫非兄臺有什么誤會不成。”
蒙面人嘿嘿笑了兩聲,道:“能讓兩位親自去拿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黑無常道:“我兄弟這百十年來,也往人間領了不下千人,的確都是三界里有因緣的,不過也就如此而已。兄臺想必是弄錯了,還請借過行個方便。”
白無常冷冷道:“你和他說這些作甚,他若不讓,我便拿了他的命一起去見秦廣王。”
蒙面人笑道:“黑大人莫要誑我了,這個小娃娃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不如你乖乖把他交給我,也免得傷了和氣。”
華九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聽這三人對話的內容和語氣,仿佛自己是個很重要的人似的。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一個小乞丐,能有什么重要性。自己在陽間沒人管,沒人顧,怎么到了地府里竟然還有人搶?
黑無常忍著怒氣道:“如果不給呢?”
蒙面人笑道:“就怕你們不給也不行啊。”
說罷,蒙面人手一揮,一道白光升上半空,在空中拐了個彎,忽然化為千道劍光,一齊射向黑無常。
“小心!”白無常叫道,雙手閃亮的鎖鏈已齊齊飛去黑無常面前,兩條鎖鏈交叉飛舞,竟組成一道網狀的屏障橫在身前。只見那些劍光紛紛與鎖鏈網撞得叮當作響,卻無一能穿網而過。
黑無常眼看著劍勢稍弱,剛待從網后飛出反擊。蒙面人已一個斜步躍出,手一揚,一大片綠煙罩向白無常和華九。
白無常忙撤回雙鏈,抓住華九疾速后退。蒙面人正欲追趕,黑無常的鎖鏈已迅雷般飛來,盤蛇一樣要將他整個身子纏住。
蒙面人四面被鎖鏈圍住,只能向上飛出。黑無常手勢一抖,兩條鎖鏈利箭一般緊追在他身后。蒙面人邊飛邊躲,黑無常緊追不舍。此時白無常已放下華九,兩手一揮,又是兩條鎖鏈從另一方向要來截擊蒙面人。
四條鎖鏈兩面夾攻,蒙面人躲閃騰挪,無奈鎖鏈越飛越急,眼見著已無處可躲,蒙面人從手中甩出一塊綠泥,大叫一聲:“化!”只見那綠泥瞬間化成一大塊膠狀的東西,迎著鎖鏈便裹了上去。
白無常手腕一抖,鎖鏈變換方向和綠膠擦身而過,隨即又向蒙面人追去。黑無常卻躲閃不及,兩條鎖鏈被綠膠迎頭包住,頓時失了活力,倉啷一聲跌落在地動彈不得。任黑無常怎么用力,也無法將鎖鏈收回。那綠膠黏住鎖鏈便順勢而長,不斷向黑無常的雙手蔓延過來。
蒙面人見狀,在空中一個閃身,手里變幻出一把銀叉,便要向黑無常刺去。
白無常忙撤掉左手的鎖鏈,去黑無常面前護住,右手的鎖鏈仍追住蒙面人不放。蒙面人見偷襲不成,只好仍以銀叉和白無常的一條鎖鏈邊招架邊躲閃。
此時,黑無常已念起咒語,從懷里飛出一張黃色符咒,倏地貼到瘋漲不停的綠膠之上,發出金光陣陣,不一會兒,綠膠便慢慢凝固,停止生長。黑無常繼續念咒,金光益盛,變硬的綠膠紛紛碎成粉末,簌簌落地。
蒙面人見狀,嘿嘿一笑,便向遠處飛去,作出要落跑的樣子。黑無常怒火中燒,大叫道:“哪里跑!”和白無常兩人手腕一抖,四條鎖鏈又如飛龍一般,追了過去。
鎖鏈越飛越快,蒙面人卻仿佛體力不支,速度越來越緩,眼看著就要被擊中的瞬間,只聽他大喝一聲:“匿!”整個人忽然消失在半空。黑白無常的鎖鏈“砰”的迎面撞擊在一起,濺起漫天的火花。
兩人大吃一驚,收回鎖鏈,四處尋找,卻怎么也看不見蒙面人的蹤影。兩人一時情急,卻忘了華九仍在原地。
半晌,白無常忽然醒悟道:“糟了!”待回頭時,聽見華九一聲大叫:“救命。”
黑白無常轉頭望去,見蒙面人將華九夾在腋下,早已飛出幾丈遠。
“哈哈哈哈哈,謝兩位大禮。”空氣中只剩蒙面人傳來的沙啞的笑聲。
“這下如何是好!”黑無常懊喪不已。
白無常道:“我去追!”
黑無常想了下道:“也好,我們分頭,我先去向秦廣王稟告,你去追趕,小心行事!”
白無常點點頭,一個頓足,向蒙面人消失的方向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