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之間

城市的夜,霓虹閃爍,喧嘩吵鬧著直到深夜!

郊區的別墅區的夜,深沉,寂靜,人們都深深沉睡在自己的夢里。把過往的一些不敢在現實里回放的,那些儲存在大腦深處的,時不時的就在夢里來閃現,在夢里四處云游!

美麗年輕的她保養得膚白皮嫩的,和睡在她旁邊的幾乎是滿頭白發、滿臉的肉都松弛了下來的丈夫一對比,似乎就是典型的老少配!

“啊--啊啊--啊”的慘叫聲恐怖的在夜色里回蕩著---

睡在旁邊的丈夫被這毛骨聳然的叫聲嚇醒,順手把臺燈打開,翻身爬起才看到和確定這聲音出自旁邊老婆張大的嘴里。老婆的雙手緊緊卡著她自己的脖子,還在用力的卡著。他忙推著她,看無用,舉起右手就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

她這才一下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雙手緊緊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掰開她的手,她大汗淋漓的把手松弛下來,還驚恐萬分的瞪大著眼睛轉動著頭四處尋找著,嘴里喊著:“是誰掐我脖子,差點把我掐死!好像是……”后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卡在喉嚨里半天沒有動靜。

他問:“又是誰?。縿硬粍泳妥约浩约旱牟弊樱褋碇缶瓦@樣莫名其妙的!還要不要睡覺???真受不了!”狠狠的說完后就倒下繼續睡覺。

她睜著她那黑而亮的大眼睛,失神的望著天花板,任漢水打濕挑染的黃色金發貼在臉上和頭上,高聳的鼻子上還有著細密的汗珠在發著亮,她仍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心有余悸的似乎在回想著剛才的惡夢!眼睛里不時的在變換著神色……

她不知道多少次做這樣的夢了?那兩個模糊的影像她心里知道那是誰,也曾經清晰的反復出現在她的夢里,向她索命!但她不敢說出她們來!更不敢直視她們!她后半夜一直沒敢睡覺,雖然很瞌睡。臥室的燈也一直亮著給她壯膽。

她無力的看著窗外逐漸泛白,有光透過窗簾射進臥室,她才費力的從床上爬起來,走進餐廳倒水喝,然后鉆進衛生間躺在自己專用的浴池里開始泡澡,她把旁邊阿姨每天準備的牛奶倒入池里,在灑了一把玫瑰花瓣,任由熱水慢慢浸泡她疲憊不堪的軀體,感到自己似乎漂浮在茫茫大海上,那樣的無助!

但她卻滿腦子都在想著:“如果自己就這樣下去,有一天自己一定會被嚇死的,而不是被掐死!她真希望自己就這樣被一下子給掐死了,那該多痛快!可偏偏每次都被老公發現推醒。

她不知道自己距離崩潰的那一天還有多遠?!”她就這樣在衛生間里泡了很久,直到老公到衛生間里小解。

時光就這樣在煎熬中度過,她常常是只敢在白天睡覺,而且是爬在辦公桌上睡覺。單位里的領導已經多次私下里給她打過招呼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老公在本市是有名望的人,她早就被炒魷魚啦。她麻木的猶如形尸走肉般。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到何時?何時又是個頭呀!

老公時不時的叫他去看心理醫生,而她則雙眼空洞的望著遠方,好像她的魂被遠方牽走了似的。有次老公拖著她去看早已預約好了的心理醫生,到了心理門診,她驚恐的甩開老公,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樣,一路狂奔著逃離醫院。

她知道,如果自己被心理醫生催眠,那就會把什么都和盤托出了,那會怎樣?坐牢?還是槍斃?兩條命???應該是槍斃。雖然自己做得是天衣無縫,時間又過去了這么多年,但殺人在我國可是沒有追訴期限的。

在自己下手前,她也曾多少次都是下不去手,但最后還是鬼迷心竅似的精心布局。就在下手前,她還一再的問自己,問自己以后會后悔吧?她用這五年來以家庭教師身份為他們家付出的青春年華來說服了自己!

是的,五年,一個少女的青春年華都給了他們這個家,還給了他。她曾經是一個優秀的被公認的有遠大前程的人才。如果不是因為家里貧困,父親又身體不好,小山村里的弟弟等著要結婚,那么好學的妹妹還要上學,急需要用一大筆錢的話,她是不會應聘到他家里來給他的小女兒做家教教師的,更不會住在他家里的。

她為了提前預支代課費,結果被他在一個月高的夜里給用幾沓錢給“誘奸”了。那時的她雖然心里極不情愿,因為她已經有了一個心心相印,高大帥氣又優秀的男朋友了。

但看著從一出生到現在二十幾年都沒有見過的這么多錢,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家唯一的頂梁柱,寶貝弟弟興高彩烈的已經在辦著一場村里最氣派的婚禮,還似乎看到了父親母親被窮困潦倒的艱辛生活磨礪的那滿是滄桑的臉上少見的開懷的笑!又好像看到了全村人都羨慕的眼神!

就這樣,她在半推半就的麻木中淪為他的“心肝寶貝”。從此,陽光燦爛的笑容從她那稚氣的臉上消失,一下子,她就長大了。

看著他的妻子享受著高檔次的飄飄然的日子和灑脫的生活,她的心里慢慢的開始了不平,再到自己學會做各種各樣的飯菜,幫著布局他家里的所有房間,在充分得到他們夫妻的完全信任后,也開始追求高品質生活,直到動不動就在夜深人靜時幻想著自己變成了女主人……

就連在夢里都常常是自己變成了女主人,陪著他參加各種上流社會的聚會,出入各種社交場合等。她是那樣光彩照人,那樣美麗大方,那樣應付自如!無論在哪兒?她和他都是焦點,都是人們羨慕的對象。他對她的愛再次得到升華。她陶醉在這水晶宮般的生活里,不能自制,不能自持,不能自拔!幸福的暈眩著,旋轉著,直升入九霄!

就這樣半夢半醒的度過了五年的煎熬,在這五年里,她終于在入住他們家的第三年開始不能、也不愿再忍受時,開始了自己上位的謀劃。先是他的寶貝小女兒患重病無法醫治而亡,再是他的妻子在失去愛女后,對生活失去希望,整日借酒澆愁,郁郁寡歡,最后因抑郁不治身亡。

歷經五年,她終于如愿以償!在第六個年頭,她終于實現了上位的遠大目標,成了他的名正言順的夫人!一個在外人看來是很自然很好運的有了身份和地位的女孩子。

從此,她夢中的那一切都搬到了現實里,她自在的享受著這一切,享受著他的愛和這新生活。她給娘家蓋起了高樓,給弟弟開了店,給弟媳找了工作,送妹妹出國留學,父母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們家也終于成了那兒方圓幾百里的大戶人家,有了名氣的人家!

這樣的生活過了十年,唯一的不足就是自己一直不能懷孕,這么大的家業,最后還是得留給他在國外定居的兒子,還是他們一家的。在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聽著旁邊他那老人般的呼哧聲和呼嚕聲,她就心煩!

想著這么大的家業到最后還是落在他們一家人身上,她就無法入睡。想起幾次在各大醫院檢查身體后醫生都用同樣的話對她說:“你已經不能生育了。就連做試管嬰兒都不可以啦!”她就想起來自己那時年輕,什么也不懂,為了滿足他、取悅他,每次懷孕都做人流,頻繁的無痛人流,成了她的家常便飯。而且每次都沒有好好休養,所以落下了毛病。想到這兒,她就對他滿是恨。覺得他的女兒和老婆本來就該死!

一天,他帶她去看一部驚悚恐怖大片,看到里面講述什么因果報應什么的,那種懸疑推理引出的深層恐慌,加上那恐怖的畫面和眼神,緊緊的揪住了她的心。那以后,不知為什么,她就會時不時的做惡夢,電影里的恐怖畫面和那兩個她們像她索命的畫面時不時的交替出現在她的夢里。

慢慢的,這惡夢便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她的夢中,以至于她晚上偶爾才服用的安眠藥,變成了天天必服才能入睡,再由一片變成兩片、三片的不停加量才能入睡。每次安眠藥吃完,她還得求丈夫托人才能一次再搞上幾瓶安眠藥回來??伤趬衾锞褪亲霾畈欢嘞嗤膼簤?,到后來,她索性白天在單位辦公室桌子上附著睡覺。晚上開著燈整夜上網、看韓劇。這樣就避免了睡下就被噩夢纏繞的恐懼!也不用服安眠藥了。

由于她長期睡眠不足,單位領導又時不時的找她談話,她也知道,要不是自己老公的身份地位和威望,她早就被炒魷魚了。單位也因和老公司有業務往來,對她一向是網開一面,就當白養著以換取業務而已。但這幾年里,由于休息和睡眠質量不好,漸漸的她膚色暗沉,目光暗淡,神色黯然,走在路上,好似丟了魂一樣,大家都以為她現在更加高冷了,在用眼斜視過她之后,也就都盡量見而避至。

生活在天天繼續著,日子在日復一日的重復著,她時不時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振作,要微笑,要昂首挺胸??伤难劬s像是兩個幽深的空洞,把所見之人帶入墓穴的隧道里,寒冷、一陣緊過一陣,在揪心的恐怖和好奇心的驅使下,是不斷的向深處推進的快感等。人們見著她就莫名的害怕,都遠遠的躲著她,好像是在避瘟神一樣!而她也無心搭理她們,只顧著想,如果自己能不做噩夢就好!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是靠化妝來包裹著自己那脆弱而敏感的內心世界,用高檔名牌服飾武裝著這日漸衰敗的軀體,用勉強訓練出的微笑,來應付這人間的一切好事之徒!她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現在就連睡個安穩覺的日子都幾乎沒有了,還能指望什么?要是自己有個孩子該多好???想到這兒,她又想起了丈夫的女兒,這個和自己在一起嬉鬧玩耍幾年的小可愛!可她卻被自己以食物慢慢使其中毒而無法救贖的害死了。以至于無任何藥物可以救她,想到這兒,她仿佛看到在生命的最后和死神搏斗的她,一天天衰竭而痛苦的走向死亡的深淵,她抖了一下,趕忙閉眼拼命搖頭,想把她這個小可愛徹底從自己腦海里給趕走。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說:“我的那幾個孩子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人間的溫暖就被打進了地獄,你比他們幸運多了!要怪就怪你多情的父親吧,是他逼我下手的,是他做的孽??!”

她就這樣一邊走著一邊瞎想著,她不時的問自己:“我這到底是怎么了!”想想當初什么都沒有時,就是吃一碗熱乎的面都感覺很幸福很滿足??珊谋M自己,犧牲別人后,如今別墅、豪車、存款都應有盡有了,卻沒有了滿足和幸福感。這一切明明是自己渴望著要擁有的,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蔀槭裁醋约含F在的心里,就連當初一碗面的快感都找不到了呢?

她漫步在熟悉的大街上,回想起剛到這個城市上大學時的情景:那時純真無邪的她,望著眼前一棟棟高樓大廈,看著身邊川流不息的人群,用手偷偷撫摸著商場透明彩色的玻璃櫥窗,一切的一切是那樣神奇、有檔次。她的眼中充滿了好奇和興奮,她的心里默默的滋生出:“我一定要在這兒生根發芽,成為這里的市民!”

她開始了更加努力的學習,并且眼觀六路,心底那要成為這個城市的市民的心愿更加強烈。她發現身在這個城市的人,個個都自信驕傲的昂著頭,時尚快樂的奔忙著,這才是她心目中要過的生活!這才是她要駐扎的城市!這才是她所要奮斗一生的追求。

她的長腿不知不覺間就從單位挪到了人民路,街上人流如織,兩邊的商場門市播放的音樂震耳欲聾,各種廣告宣傳燈不停的閃亮著,晃眼的同時讓你知道前方就是某某店,街邊的小吃時不時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口水頓時溢滿口腔,費力吞下去的同時,提醒著她到了晚飯時間。

抬頭就看到那個上學時常去的面店,如今幾經改造擴建,比以前更大更精致。她不自主的邁了進去,店主人立即迎了過來,笑著招呼道:“就你一個人?還是老樣子!”她臉色微紅的點點頭。不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海鮮面就端了上來。聞著這熟悉的味道,她抬頭看向對面,沒有他--阿信。她只好自己起身去拿小菜,用小碟盛了一盤四川泡菜,端著回到了桌前。

她用筷子把海鮮攪拌到面里,耳旁就仿佛傳來阿信的話:“快吃,海鮮面涼了就不鮮了?!八πΦ膴A起一筷子面就低頭吸進嘴里,咽下胃里,那順滑之后的鮮美瞬間溢滿全身,熱騰騰的氣流便充滿心房!她幸??鞓返拇罂陂_吃,直吃到見著碗底。她才抬起頭來笑看向對面的阿信,他也正滿眼溢出愛意的盯著她。

很久,她伸出手去抓對面阿信的那只手,可是,什么也沒有,她閉上眼,再睜開,對面什么也沒有,她扭頭四處張望著,張望著……

她突然就爬在桌上大哭起來,哭得稀里嘩啦,哭得撕心裂肺,周圍的人都在奇怪的看著那張桌上只有一個人的她,不停的抽抽嗒嗒的哭著---

很遠的角落里,她丈夫卻在那兒冷笑著,心想:“你這只搖尾乞憐的小狗,若不是我,你能大學畢業?你家弟弟能取上媳婦!你家妹妹能上大學,甚至于出國?你的父母能安享晚年?你那窮狗窩會搖身變成今天的富戶?!??!可你!你居然敢害死我的愛女!還有我相濡以沫的妻子!我,我絕不饒恕你!你還敢時時懷念你那窮小子,是的,他是比我年輕、帥氣、陽光,可他也不過一討飯的家伙。你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錢,居然還在心里思念著那個什么也給不了你的窮鬼,那我就送你一程,讓你好好的在夢幻里和他聚聚吧!”他面目猙獰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藥抓在手心慢慢攤開看著,是一瓶可以致人出現幻覺的精神類藥物。

沒過多久,她丈夫就和一大幫社會各界的名流人士們一起出國考察去了。有一天,保姆按時一大早就來上班,剛打開房子的大門,迎面就看見了一樓大廳地面上仰面朝天躺在那兒的夫人,身體下面是一大灘血,嘴巴和眼睛都驚恐的張得很大,好像是撞見鬼了一樣。

保姆阿姨大喊一聲,奪門而逃,還差點在出院子門時跌倒,她站起身,就結結巴巴的叫剛好巡邏過來的保安打電話叫120 ,120來后不久就宣布夫人早已死亡。后來又來了110,最后結論是:自己不小心從樓上失足摔下來死亡。

一年后,他又幸福滿足的挽著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生,在人們的祝福聲中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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