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十二月中旬,年關將近,云齊城傳出噩耗,城中妖魔散布邪毒,致使云齊城內外瘟疫爆發。
朝廷聞迅派出太醫院士,并懸賞重金聘請民間名醫前往抵御瘟情,然而情況并不樂觀。
瘟疫蔓延的速度令人乍舌,短短三天,云齊城數十萬百姓盡數染病,抗擊瘟疫的名醫和太醫院士也都未曾幸免,疫情之重駭人聽聞,未免疫情繼續延增,官府只得封鎖各個交通要道,不許進也不許出。
云齊成為一座死城,恐懼籠罩著城中百姓。
——
云易官道連接云齊與勝易兩城,一直以來都是熙熙攘攘商隊往來不絕,如今卻空無一人。
官道驛站處,官府設下路卡,阻止行人誤入云齊城,同時也阻止城中染疾的百姓逃出。
“聽說了嗎?巡撫大人已經上報了朝廷,說要用火燒了云齊城,徹底絕了瘟疫!”一位年輕的衙役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同事們說道。
“單單燒了云齊城有什么用,云齊城附近百十余里也有瘟疫蔓延,只怕也要燒了。”另一人附和道。
“這到底要死多少人啊……”
眾人沉默,年長的衙役頭子磕了磕手中的煙斗,重新點上一鍋,猛吸一口后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幾天十幾波救援都有去無回,不管是朝廷派來的還是江湖上趕來幫忙的都沒有回來,不燒的話還能有什么辦法?難道坐等瘟疫蔓延死更多的人嗎?”
“何老大,這個世上不是有仙人嗎?為什么那些仙人都不來幫忙?這可是幾十萬條人命啊!”年輕的衙役突然道。
何老大搖了搖頭,煙鍋子里的火星燒的呲啦作響:“那些是修仙的人,不是仙人,太醫院里的院士們也會修仙,也會煉丹煉藥,不也拿這瘟疫沒轍!”
說話間,勝易城方向走來兩道身影,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走近了看,高高瘦瘦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身上穿著臟不拉幾的道袍,手拄著一根長長竹桿,上面系著一條長幅,寫著“懸壺濟世”四個大字。
矮胖的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身上的袍子洗得發白,破破爛爛滿是補丁,卻十分干凈整潔,其眼神清澈形態自然,背著個大藥箱,看起來頗有靈氣。
“有禮了,老道要去云齊城,官爺可否讓行,與老道一個方便?”老道士拍了拍衣袍,說有禮卻不行禮,只是面帶微笑。
何老大道:“道長還是請回吧,再往前就是災區,里面疫情十分……”
“老道就是為了救人而來。”老道士打斷道。
何老大知道老道士不會回心轉意,先前趕來的江湖郎中也如老道這般,但是最終卻了無音訊,何老大看了看小道士,又忍不住道:“云齊城著實兇險,這孩子還小,不如……”
話又沒有說完,小道士笑道:“小道來此也是為了救人。”
——
一老一少往云齊城里走去,不急不緩,沒過多久夜色降臨,兩人又走了半個時辰,小道士雙眼一亮:“師父,那邊有燈光閃爍,好像有人家。”
老道士看去,果真看見細微的光芒,便道:“先去那里借宿一宿,明天再趕路。”
兩人向著燈火走去,近前才發現并非是人家,而是一座荒廢了不知多久的寺廟,破門里燈也不是燈,而是三四堆柴火,噼里啪啦的燒著。
寺廟里里外外躺著許多人,這些人衣著襤褸,散發著嗆鼻的惡臭,還夾雜著一股腐朽糜爛的氣息。
借著火光,老道士打量著這些人,眉頭皺起道:“這些人想必是染了瘟疫,你去撿些柴火,為師要察看一番!”
小道士放下醫箱出門尋柴,老道士則走進寺廟,在一堆柴火旁蹲下為腳邊男子把脈,又掀開眼皮撬開牙口細細查看,老道士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師父,柴來了。”小道士抱著一堆枯枝走了進來,蹲在老道士身旁往火堆里添柴。
火光大作,小道士看見腳下這些橫七豎八的人皮膚上似有暗黑色的惡氣閃過,不由驚詫道:“師父!”
“這是一種叫‘噬魂種’的妖毒,乃是邪惡至極之毒,即使是妖魔之中也很少有人使用,看來云齊城里真的來了一尊了不得的妖魔,竟以數十萬百姓養毒,這尊妖魔所圖必定非比尋常。”
“師父,什么是噬魂種?”小道士疑惑道。
“噬魂種是一種異毒,使人的魂魄中毒。人由魂魄、肉身、元氣三者組成,三者歸一為命,其中魂魄為陰肉身為陽,而元氣則是連接陰陽的橋梁,亦如太極圖中龍紋線,有平衡陰陽調和陰陽的作用。噬魂種作用在魂魄之中,滲透元氣,荼毒肉身,吞噬人之精氣神三氣來壯大本身,中毒者越來越虛弱毒性則越來越強大。”老道士似乎見過這種妖毒,故而極為了解。
“簡直就像是寄生的蠱蟲,那該怎樣醫治呢?”小道士問道。
“這妖毒有蠱蟲的特性,卻不是蠱蟲,噬魂種的毒性是與中毒者的魂魄融為一體的,待中毒者的肉身枯萎元氣枯竭,其魂魄就會變成一顆噬魂種子,然后又可以開枝散葉感染其他人,一個人代表一顆噬魂種,每個人都是毒源,所以很像瘟疫,這也就是所謂的養毒!”
眼前這些人早已昏迷,氣若游絲,只怕再過不久就會死亡,老道士癱坐在地,從醫箱中取出一疊黃紙、毛筆和朱砂,對小道士說道:“百余年前為師曾隨你師祖見過這種妖毒,這種毒乃純陰之力所化,唯有以純陽之力方可解,如今只能用鎮魂符延緩毒發的時間,再做計較。”
小道士連忙取出一疊黃紙,描畫鎮魂符。
“噬魂種通過吞噬人的精氣神三氣來轉化成噬魂種的純陰之力,妖魔之所以放毒,就是為了吸收噬魂種內的純陰之力來增強功力!”老道士深思,突然心中一動道:“所謂物極必反陰極陽生,妖魔的目的只怕是為了……我知道該如何解毒了!”
說話間老道士雙手不停,頃刻間畫出百余張鎮魂符,然后起身將符紙逐一貼在他們的額頭上。
都貼好后,老道士來到人群中央,手掐印法,默念鎮魂咒。
老道士神態安然,以其手印為中心,一道玄光擴散開來,猶如一個屏障將寺廟內外的所有人都罩在其中。
一道道符紙在玄光中緩緩消融,由眉心滲透進他們的體內,鎮魂安魄,壓制噬魂毒性!
躺在地上的人們一個接一個清醒,而沒有醒的永遠則都不會再醒了。
——
這些人相繼醒來,恍若隔世,對著師徒兩人跪拜行禮,激動的語無倫次。
“鎮魂符只能為你們續命十五天,十五天后毒性爆發,你們還是沒有命活下來!”老道士收回法術,又道:“要想活命,你們之中需要有人去幫老道辦一件事,若能成功,不僅你們有救,云齊城幾十萬百姓也有生機……”
“道長盡管吩咐,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們也去辦!”人群說道。
“善!”
老道士接過小道士遞來的一疊鎮魂符,交給一人,道:“你拿著這些符咒前往勝易城府衙,交給官府,讓他們準備一百零八根桃木巨柱,上面需以十余歲的男童鮮血刻畫此符紙上所畫的鎮魂咒,另外還需桃木劍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柄,也要刻畫鎮魂咒,桃木劍上的鎮魂咒可用男童血,也可用朱砂替血……切記,這些東西必須在九日之內送到云齊城,否則云齊城內外幾十萬百姓不保!”
握著符咒,那人渾身一顫:“我記住了。”
那人轉身消失在夜幕中,師徒兩人靜坐下來畫符,然后再次讓人送往周遭城池,直至朱砂黃紙耗盡。
天邊泛白,老道士將所畫剩余的鎮魂符盡數燒成灰燼,裝成幾個瓦罐,交給幾個身體還不算太糟的青壯,叮囑道:“你們拿著壇子去往云齊城周遭,用符灰摻水,讓染疾的人喝下去,可緩解瘟疫暫離性命之憂,然后讓他們在九日之內趕往到云齊城,屆時老道自會做法消除災源。”
幾人當即抱著瓦罐離去,小道士收拾行裝,兩人離開寺廟趕往云齊城。
師徒二人馬不停蹄,終于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云齊城,一路上身染妖毒的人越來越多,小道士憂慮道:“這么多人中了妖毒,就算救下了云齊城的百姓,也沒辦法將噬魂種徹底銷毀,日后妖毒再次為禍又當如何?”
中毒的人死去,魂魄中的妖毒化作噬魂種,成為新的毒源,又可以感染擴散,所以哪怕只遺漏了一人、或者一具尸身,都將后患無窮,怎么能不讓人憂慮!
“噬魂妖毒是妖魔所創,為的就是吞噬眾生精元,惡意不絕災患不止,即使云齊城絕了他處又會爆發,故你我修行者只能防微杜漸和降妖除魔,能救一人便救一人,盡最大的心和最大的力便可。”
云齊城門口,持械的軍士癱倒在地奄奄一息,身體萎縮形如枯萎的木枝,有的人死氣沉沉,已經死去不知多久。
老道士從布袋中掏出一把符灰,撒到軍士喝水的缸中,小道士拿著水瓢打水,一個人一個人的喂過去。
不多時,守城的軍士們相繼清醒,老道士便讓他們拿著符灰到城中救人,同時讓他們準備黃紙朱砂等物。
“大仙,求求你救救我的妻兒吧,他們染了瘟疫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她們吧!”
男人很虛弱,卻緊緊的抓住老道士的褲腿不放,干澀的雙眼早已流不出眼淚。
老道士將他扶起,說道:“老道不僅要救你的妻兒,也要救云齊城的百姓,你若還有氣力就隨我一起去救人!”
男人聞言不再抽泣,掙扎著殘軀去城中收集朱砂黃紙,隨軍士們一起救人。
“師父,這樣煉符,只怕遠遠不夠。”
“你隨他們一起去,找些畫師醫師道士僧人畫符,先救可救之人。”老道士道。
“弟子知道了。”
小道士離開后,老道士抬頭看向云齊城上空,雙眼蒙上一層清光,只見凡眼不可見處,一道漆黑如墨的黑氣盤旋,如大蛇一般張口吐納,云齊城四方不斷有一道道的噬魂毒力飛入蛇口之中。
吞噬了噬魂毒力,黑蛇也越發的凝實深邃,體型也變的越來越龐大!
“那是云齊府衙所在,民心所向之處,可以用來收取已經成形的噬魂種,又可借府衙內的浩然正氣鎮壓百姓慘死后的怨氣,真是好算計!”老道士收回目光,邁步向府衙走去。
——
云齊城中慘不忍睹,殘垣斷壁,顯然妖毒爆發時城中并不太平。府衙中卻傳出陣陣歡聲笑語,與外面的慘狀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老道士敲響鳴冤鼓,府中突然沉寂下來,過了一會兒,府門開啟,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走出,欠身道:“大人請長老進府。”
老道士頷首,經過少女身旁時突然探指一點,正中少女的眉心,只見少女雙眼暴突,眉心處的皮膚開裂,從中猛的沖出一條水桶粗細的黑皮大蛇!
大蛇嘶吼,血盆大口咬向老道士的腦袋,毒氣噴薄,空氣被腐蝕的“滋滋”作響。
“呲!”
老道士不為所動,手中的竹桿閃電般貫穿蛇首,微微一挑,將黑皮大蛇從少女畫皮中生生扯出!
老道士甩了甩竹桿,將死絕的大蛇抖落在地。
“威~武~~~”
衙門內,衙差分立兩旁,水火棍節節擊地,頗有升堂的氣勢,高堂之上端坐著一位華衣男子,眉目狹長,妖異且俊美。
若是凡人見此情形,只怕早已心驚膽戰,老道士卻不以為意,自顧自取下竹桿上掛著的長幅,往天空中一拋,只見長幅迎風暴漲,上書的“懸壺濟世”四個字也變得大如房屋。
長幅將整個府衙罩住,府中頓時漆黑一片,黑暗中老道士斥道:“邪魔外道,不倫不類。”
黑暗中亮起兩道綠光,卻是那原本隱藏在府衙上空的黑氣大蛇的一雙眼珠,燈籠大小,綠油油的陰森可怖。
“牛鼻子,憑你這等微末道行也敢來礙本王的好事,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妖異男子冷哼一聲,上空兩顆綠燈籠燃起綠火,瘋狂灼燒籠罩在屋頂上的長幅。
“懸壺濟世”四字懸空,越發清晰,綠火灼燒下四字光芒大放,竟從布條上躍然而出,漂浮于半空中。
玄光如水,層層疊疊,熊熊綠火幻明幻滅,妖異男子目光一凝:“袖里乾坤!好神通……”
妖異男子張口一吸,半空中的那條黑氣大蛇頓時崩潰成黑霧,盡數被妖異男子吞入口中,吞噬了黑氣大蛇,妖異男子氣息暴漲,皮膚迸裂,露出其中隱藏的蛇皮。
“嘶~~”妖異男子面目上的人皮一塊塊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顆三角蛇頭,碧綠色的瞳孔有規律的收縮,猩紅的信子吞吐:“吃下你定可以讓本王的功力再進一步……”
話音剛落,三角蛇頭猛然爆射而出,其脖頸呼啦啦延伸,似離弦之箭一般。老道士將竹桿插入地板,竹桿散發出一圈柔和的藍光,將老道士護在當中。
三角蛇頭撞在藍光屏障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反被高高彈起,撞的頭破血流!
蛇王大怒,蛇頭機關槍一般連續攢刺,漫天的虛影呼嘯成風,卻始終攻不破藍光屏障。
“你不與本王斗法,前來做甚!難道就是為了困住本王?可笑,以你的法力又能將本王困到何時?待本王脫困,云齊城便是一座死城,吞了噬魂種本王便可成道,登臨妖仙果位,屆時天下盡在本王手中——哈哈哈哈”
蛇王肆意癲狂,蛇軀脫離畫皮,迎風化作一條十幾丈長的大蛇,粗如大磨,毒牙如刀,稍稍一展身尾,府衙便被掃成平地,連那些小妖變化而成的衙差也被碾成肉泥!
蛇軀盤臥,將老道士層層環繞,頭顱低垂,蛇王口中濃郁的毒氣和妖力噴薄而出,不斷侵蝕著藍光屏障,而在蛇王上空,“懸壺濟世”光芒璀璨,如警世的長明燈,穩固著袖里乾坤大封印。
——
云齊城此時已經恢復了些許生機,小道士在城中廣場擺下法案,護城的軍士們依言尋來城中的道士、僧尼、書生、畫師、大夫等人,準備好黃紙朱砂,由眾人畫符小道士賦予符紙法力,畫好的鎮魂符由軍士們焚燒成灰,交由已經清醒的百姓投喂給仍然昏迷的人。
整整三天三夜,小道士數次力竭,卻不敢有絲毫松懈,身旁放著幾十個藥罐,其中熬著復原法力的藥材,恢復清醒的人越來越多,可以畫符的人全都匯集在城中廣場,現場熱火朝天,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嬉笑攀談的聲音。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眾生是與死神賽跑,蜉蝣撼樹猶未可知……
依老道士的吩咐,云齊城外不斷有人群涌進城內,軍士與百姓一起,帶著鎮魂符灰前往各個村落尋人。
第五天傍晚,守城統領來到小道士身旁,抱拳躬身道:“啟稟道長,十里八鄉的村落已經盡數搜尋了一遍,但凡還有生機之人,已經全部接到了城中!”
小道士結成法印,案桌上厚厚一疊鎮魂符紙正閃爍著玄光,待玄光收斂小道士收回法印,道:“將軍不用多禮,不知道我師父讓準備的桃木劍等物何時會送到?”
“在下已經派人去問過了,說是最多還有兩日時間便可集齊,第八日便可送到!”
“這就好!”小道士點頭,又問道:“將軍,城外一百零八處安放桃木柱的地點可曾算好?須得對應天罡地煞星位,萬萬不能有絲毫差錯!”
“已經選好了,是太醫院里的御醫親自計算的位置,道長是否要去察勘?”
“也好,現在鎮魂符已經夠用,不需要再畫了。”
小道士抬腿欲走,不料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守城統領眼疾手快將其扶住。
“多謝將軍,小道失禮了。”小道士歉然,守城統領轉身將小道士背起,搖頭道:“該道謝的是我們才對。”
——
勝易、柏南、任廉、冬月四座毗鄰云齊的城池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而“亂”說的是其人情,不是秩序。
四城府衙幾乎同時接到老道士的書信,天高皇帝遠,請示朝廷一去一回將要月余時間,好在他們并沒有等待!
不僅官府,山里駐扎的軍隊也被調動,百姓自發進山伐桃木,工匠聞訊不請自來,為了省時,加工的地點便設立在距離云齊城最近的空地之中。
男童的鮮血最為麻煩,四城的縣令親自挨家挨戶的上門讓孩子們獻血,也有善良的母親帶著孩子來到府衙。五座城池向來來往緊密,很多人的親人都在云齊城定居,所以哪怕只有一線生機,誰也不會放棄。
第三天的時候,一百零八根桃木柱完工,而桃木劍只完成了不到兩成;第五天的時候,桃木劍完成四成不到;第七天的時候,卻還多出數百柄,都是由其他城鎮送來的,青州總督的告示貼滿了整個地方,青州內但凡臨近之地,皆施與援手方有此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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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時天色還未大亮,小道士便來到城門處等候,相伴的還有守城統領和太醫院士等。云齊城內百姓席地而睡,街道上僅遺留了窄窄的一條行道,孩童們無知不記事,大多都在熟睡之中,然而家長卻沒有這等無憂無慮的心,很多人明明心急如焚卻仍然沉默著,壓抑的情緒極容易使人墜入無盡深淵,這個時候站在城門口的小道士成了唯一的希望。
小道士雖然年幼,但也走南闖北歷經了世事,知道如何護持眼前這些百姓脆弱不堪內心,所以小道士八天以來未曾合過一眼!累了便以吐納導引之術振奮精神,餓了則以藥草補充氣血,如今百姓體內的妖毒已經全數壓制本可以休息,但是小道士依舊選擇站在城門口等待,讓云齊城內外的數十萬百姓的目光能有凝聚之地。
初陽東升西落,昏黃的云齊山外,一條長龍般的車隊緩緩駛來,車隊兩側負責押運的將士眉心都貼著鎮魂符抵御妖毒噬魂種,即便如此還是能感受到將士們的視死如歸。
城中的百姓們激動起身,空洞的眼中終于泛起余光。
車隊開到云齊城門口,負責押運的是勝易城縣令大人,守城統領連忙向前迎接,任其是鐵打的漢子此刻也是激動萬分,雙手不住的顫抖著。
守城統領與縣令走近小道士問道:“小道長,桃木柱與桃木劍皆已備齊,請問道長何在?”
小道士渾身一震,差點摔倒在地,守城統領眼疾手快將其扶住,鼻子卻不由一酸,原來眾人在此已經等候了整整一天一夜,小道士連日勞累怎奈的住這般等候,故此昏睡了過去,被縣令一語驚醒才會差點失足。
“到了嗎?”小道士揉了揉太陽穴,待看清眼前車隊時歡喜無比:“事不宜遲,勞煩將軍把桃木柱與桃木劍安放于各處,我去準備道臺待師父作法!”
人群涌來,守城統領連忙率領軍士調度,準備最后的忙碌。
——
第九日清晨風輕云淡,云齊城中廣場,一座七角道臺坐落,七角暗合七星,分別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七星道臺與九天北斗七星遙相呼應,中央插著一柄桃木劍,受星光縈繞,劍光盈盈。
府衙內老道士睜開眼,起身拔起身旁竹桿,道:“妖王,輪回之路已通,老道這就送妖王上路!”
“嘶~~~”燈籠高懸,那是妖王的雙眼,蛇信如刀劍不斷刺向老道士:“封印一除,云齊城百姓皆成本座口中食物,屆時本座道行通天,看你有何手段可以殺我?”
老道士不言,伸手一揮,袖里乾坤化作長副落下,依舊掛在竹桿上,蛇王縱身一躍入長空,妖氣披靡徹天地,狂笑道:“今日本座得道,化蛇為蛟,縱橫逍遙于……”
蛇王的聲音愈來愈低,只見云齊城內數十萬百姓抬頭看著它,目光中帶著種種恐懼、種種仇恨,而尤以空洞者最多。
云齊并未如其所愿成為一座死城,蛇王怒不可遏:“牛鼻子使的何法,竟壞了本王修行!”
聲音奇大,掀起風浪滾滾,城中百姓搖搖欲墜,老道士不知何時來到城中廣場,正邁步走上七星道臺。
“噬魂種噬魂奪魄,我以鎮魂之法可以延緩一二,今日過后你若不死,云齊百姓依舊暴斃,然而你必死無疑!”
老道士身上破舊的道袍迎動,道臺上的桃木劍劍光越發凝煉,老道士拔出桃木劍,七星道臺轟然一動,一道光柱沖天而起與北斗七星相連,劍光與星光相融,分散成一百零八道玄光分別注入城外一百零八根桃木柱之內。
男童之血純陽,聚天罡地煞之數,成鎮魂煉魔大陣。
蛇王大驚,卻仍然有持無恐:“本座養毒多日,數萬生靈的精氣亦能使本座得道,單憑此陣亦不能敵我!”
“吼!”蛇王張口,其聲似蛇如龍,只見云齊城內外數萬道黑氣飛來,相繼沒入蛇王體內,吸盡最后一道黑氣之后,蛇王的身軀越發龐大妖氣也越發的深邃陰冷。
那些黑氣便是成熟的噬魂種純陰之力,每一道黑氣便代表一條人命,此番鋪天蓋地的黑氣代表的是數萬云齊百姓。
鎮魂煉魔大陣啟動卻未曾攻擊,老道士抬頭看向蛇王,只見蛇王身軀長短已達數百丈粗如房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云齊城。
“轟隆!”
九天之上驟起雷鳴,風云之間雷霆叱咤。
一朵雷云匯聚在蛇王的頭頂,神雷“咔嚓”劈落在蛇王身上,散開一股糊味,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焦黑的傷口。
“妖仙天劫,度過此劫蛇王便成蛟龍,純陰逆成純陽,其血可解噬魂種之毒。”
“妖劫怎來的如此之快!!!”蛇王心中大急,卻又無可奈何。
? ? ? ? 為了修成妖仙蛇王為惡多端,甚至不惜用蒼生養毒犯下滔天大罪,天地降劫不僅要煉去它的蛇身還要洗去它的罪孽,如此蛇王才可登臨妖仙果位。
然而罪孽越深重也代表著妖仙天劫的威力越強,故此罪孽深重之妖往往于天劫中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即使它取盡云齊城數十萬百姓的精氣,還必須蒙蔽天機,才有可能成功。但是老道士破了它的謀劃,使其劫數提前降臨,如今縱使蛇王修為通天也再劫難逃。
雷劫愈加狂暴,神雷鋪天蓋地,蛇王掙扎其中已不成蛇形,陰冷的妖氣散盡,只剩一息尚存!
“雷云動蕩,天威如此厚重,十惡不能常行久遠,故善莫大焉。”神光如雷,灌入蛇王祖竅,欲毀其元神滅其魂魄!
? ? ? ? 然而就在此時,天罡地煞之力交織成天羅地網將蛇王護在其中,神雷劈在羅網之上,萬千霞光迸發,打得虛空波瀾起伏。
天劫為天地執法,不堪劫外人打斷,只見重重雷云的深處,一座無垠的天宮隱現一角,五彩繽紛的霞光中傳來天怒:“天地行道,下界何人何故逆行倒施?”
老道士右手持劍藏于身后,左手掐決引于胸前,敬奉道:“弟子無意冒犯天威,只因知曉上天有好生之德,故救妖魔而濟眾生。”
雷云滾滾,將天宮掩蓋,天音渺渺:“懸壺者濟世,敕令替天行道。”
陰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云,云中有金光垂下籠罩著蛇王的殘軀,金光有無盡玄妙,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雷劫之下若有一息尚存便可立地成仙。
蛇王開始蛻皮,頭生獨角,身覆金鱗,腹下生四足踏祥云,神威凜凜。
“吾今日登臨妖仙果位,爾功莫大焉!”蛟龍歡喜長嘯,掙脫鎮魂滅魔所化的天羅地網,不改兇戾之氣。
“眾生常在,心不至則惘,你雖成就妖仙卻無仙心,你不是仙。”
老道士桃劍直指天空蛟龍,云齊城內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劍光騰空,以蛟龍為中心飛舞旋轉,化作大漩渦。
“無道不成仙,伐無道之仙!”
“吼!”蛟龍怒喝,龍游九天,鋪天蓋地的劍光緊隨,自其龍尾蔓延而上不斷旋轉切割,蛟龍血肉化作點點星光灑落于云齊城內外,數十萬百姓沐浴在光雨之中,只覺身輕若無物心通百善生,魂魄所中的妖毒噬魂種悄然而解。
“不!吾不甘心,吾乃蛟龍妖仙,承天地之力長存不死……吾不甘心!…!…!”
蛟龍百余丈的身軀盡被劍光淹沒,一陣清風拂來,光雨隨之飄向遠方,枯木沾之逢春,惡水沾之涌泉。
? ? ? ? 良久后,劍光消散,一柄柄桃木劍飛落在云齊城外,沾染了蛟龍之血,這些桃木劍落地生根開枝散葉,化作一棵棵桃樹苗,一百零八根桃木柱更是開花結果,桃香十里,成為云齊城的守護。
老道士隨手一拋,手中桃木劍飛落于云齊城外,也落地生根成為第十萬株桃樹苗。
“師父,您沒事吧?”小道士走來,關切道。
老道士不語,空中飛來一道金光被老道士抓住手中,是一顆金光燦燦的蛟龍珠,蛟龍妖仙的魂魄正在其中游動,張牙舞爪很是猙獰。
“師父為何不殺了這妖孽?”小道士想到云齊城死難的百姓,難忍殺心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妖孽雖然罪孽深重,但它也是眾生也承天地恩惠,我們修道之人懸壺濟世降妖除魔是無需殺戮的,若殺戮又與妖魔何異?”
老道士將蛟龍珠拍入竹竿上的長幅之中,只見那長幅上除了“懸壺濟世”四字之外,又多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蛟龍圖案。
老道士拄著竹桿在前,小道士背著醫箱相隨,云齊百姓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悅之中相擁而泣。
“化其罪孽,世間便多了一位妖仙,這才是濟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