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說,我愛你,我不想當個失戀的作家。”
作家失戀了。天空突然暗沉下來下起了大雨。作家走在馬路上,一邊嚎哭一邊淋雨成了傻逼。
作家心里想,呵呵,夠了,連天氣也來嘲笑我。但是過了不到一秒鐘,作家突然想到這次失戀的經歷可以寫成一篇小說,一個故事,一定特別悲慘特別吸引那些小姑娘的眼球,放上博客一定有很多人看,出版社也會喜歡這種題材的故事,今年要出版新書的計劃說不定就從這次失戀故事中脫胎而成。
想到這里,作家發現自己的悲傷頓時少了一半,竟為了這次失戀經歷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喜悅,是的,感情受挫使得靈感噴薄,他簡直要開香檳慶祝,悲傷在瞬間被一種眩暈的幸福感所取代了。
作家在雨中狂奔起來,畫面在他腦海里自動出現,一個不羈狂妄才華橫溢的中年男子在雨中奔跑,他不再為一個女人的離去而悲憤痛苦,他轉而是這天地間最為自由的靈魂,因為受傷所以顯得更有力量,他是最悲壯的英雄。
他知道,若想要當一個好作家,在情感世界受傷乃至傷痕累累是必經之路,它們都將是成為作家精神世界的素材和養分。最偉大的人一定要經受最為痛苦的經歷,最會寫愛情的人一定是在愛情中屢屢失敗的戰士,最會寫情歌的人一定是從不相信歌詞的人。
作家終于狂奔回了家,沖進浴室洗完澡換上干凈的居家衣服。氣也不帶喘的趕緊進到書房里,打開電腦,新建文檔,開始噼里啪啦的寫下自己的故事和剛剛在雨中那些想法和念頭,他一刻也不能停,他聽到自己內心一直有一個聲音,越叫越大聲,你要寫出來,寫出來,讓人們為你的故事尖叫,為你的情感痛哭。
作家越寫越投入,越寫越來勁,他覺得自己離一流的大師距離不遠了,他覺得自己正在和文字交流,文字開始為他所用了。他需要的狀態,總會有一個字或一個詞自己跳出來被他使用,他堅信,自己正在進入那個靈感源源不斷的真正的作家的世界。
他在電腦上敲下一句話:他一旦理解到世間游戲的規則和秘密,他就有力量來面對生活了。
不過,這種玄妙的狀態在三個小時后被一陣敲門聲給破壞了。咚咚咚,咚咚咚,門被有節奏的敲起來,帶著一種節制和迫切,讓人感到壓抑。作家一下子被這打擾聲給惹怒了,對著客廳門國罵了一句,起身的同時嘴里說了句他媽的,真他媽會挑時候!
“誰啊?”作家一邊看著貓眼一邊向外面喊話。
“我,是我啊,快給我開門!”一個低沉的男聲回答他。
作家在貓眼里看見個高壯的男子模樣的人,心里一陣狐疑,這誰啊?這男的是誰啊?他媽的,作家忍不住又在心里罵了對方一句,哪個傻逼大半夜的走錯了門。
“哥們兒,你怕是敲錯門了,我不認識你。”
“怎么會錯?你不是作家嗎?我是高爾啊,你剛剛寫的《高爾不是基》里的男主角來著,我是你創造的人物啊,我餓死了快,你快開門讓我進屋啊。”門外的高壯男人嗓音低沉卻又認真的回答作家,帶著一種迫切感,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作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準確的說作家有點懵逼了,啥?我剛剛正在寫的小說《高爾不是基》里的主人公?這是哪門子的惡作劇啊?就剛剛老子以失戀經歷寫的小說里的高爾?!什么鬼情況?!這他媽不是電影奇幻人生的劇情嗎?!!
作家快速的想著幾種可能,一是文檔不知怎么被人黑了,那人迅速的來搞個惡作劇;二是文檔不知怎么被人黑了,然后那人正好看了電影奇幻人生,來模仿電影逗一下他;三是,電影里的故事情節真正的發生了,奇幻的一刻真的出現在了作家的人生里。
作家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建設,問道“你在說什么啊?我何時寫過這本小說?你怎么可能是書里的人物?”
“你果然是個磨磨唧唧的人,我是高爾啊,你不是剛剛在寫嗎?我在你電腦文檔里呆得有點寂寞,所以就來看看你在干嘛,你接著想怎么寫呢?”
“你,”作家深呼吸一口氣,對著房門外的他說“那你說說看,你現在在書里正在經歷什么?”
“你還好意思問?!我不是失戀了嗎,在大雨中被女孩甩了,正寫到我在雨中狂奔,你奶奶的,你就不寫了,老子要在雨中冷死了,我還餓!你開門,我要見見你,我要和你談談。”
作家腦門上冒出一排冷汗珠,手心里也微微的出了汗。怎么回事?這是現實生活啊,難道我今天因為失戀受打擊太嚴重了,已經出現幻覺了?自己大半夜像個神經病似的跟自己寫的角色對話玩?大爺的,我不是自己跟自己瘋玩嗎?我得好好緩緩,冷靜下來,淡定,一定是因失戀帶來的什么創傷應激性幻覺障礙之類的短暫后遺癥。一定是這樣的,媽蛋,這人的精神世界真是時髦啊。作家想到這兒,忍不住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了。
作家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根煙,靠著門口自顧自的抽起來了。他試圖讓自己回到現實中來,他閉上眼睛,猛吸了幾口煙,說服自己數到數字二十的時候,睜開眼睛,事情就會恢復正常了。
默念到二十的時候,他睜開眼睛,再次向門上的貓眼望去,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一看,那個自稱高爾的高壯男子果然——還是在外面站著,并且也正抽著煙,沉默的站著看著門,正好眼睛與貓眼對上。作家冒出一聲冷汗,眼睛卻挪不開的死盯住貓眼外的這個男人認真觀察起來。
“你穿的是那件黑色皮衣外套嗎?”作家先開了口。
“是啊,你忘了嗎?這件是林美送給我的啊,花了她半個月的工資呢,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林美是作家的前女友,也就是幾個小時前讓作家失戀的那位。同時也是作家剛剛寫的故事里面高爾的女朋友的原型。這件皮衣是作家根據和女友交往的回憶寫進故事里的,現實生活中,是在一年前,那時作家和小美感情還很甜蜜時,小美送的生日禮物。
這下作家真的有點暈了,他開始有點相信這個高爾就是他寫的主人公了。因為這個自稱高爾的男人穿的這件衣服就是那件皮衣,作家有一次和朋友在酒吧喝酒時弄丟了這件皮衣,而現在這個自稱他寫的故事里的主人公的人正穿著這件黑色皮衣。作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他丟的那件。惡作劇,是不可能能做到這種細節的。
“進來吧”作家邊說就邊開了門。
高爾進到屋子里,坐在了沙發的中間。作家坐在高爾的右手邊上。兩個人暫時都沒有說話,高爾遞給作家一根煙,自己用面前茶幾上放著的打火機點燃了一根,吞云吐霧起來。
“這到底怎么回事?”作家率先問了話。
“我在外面等你開門的時候也在想這個問題。我就突然冒出在雨中,滿腦子都是和小美的事,我只是聽到一個聲音的指引,說是你創造的我。我想找到你,事情也許就能解決了。”高爾一邊抽煙一邊低著頭回答作家。
“好吧,就算是我創造的你。但是我不太明白,我到底應該怎么辦?”
“你可以決定我的命運。明白了嗎?”高爾在煙灰缸里滅掉了煙,抬起頭來望著作家。
“你說說我應該怎么辦,你想讓我怎么做?”作家已經完全沒有了想法,他覺得一種巨大的荒誕正向他襲來,他只有原地不動。
“你接下來故事要寫成小美給我打電話,她想我了,她還愛我,我要和她重新和好,像我們從前一樣。”高爾聲音溫柔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堅定對作家說道。
“為什么啊?這樣有意義嗎?你們分手了,別再想她了!”作家感覺到異常的憤怒。這個奇怪的入侵者,在他最傷感的失戀之夜莫名出現,還攜帶這些古怪的要求。實在難以接受。
高爾把嘴巴貼在作家的耳邊輕輕的說到,“為什么?因為,因為我就是你啊。”
作家呆呆的,并沒有寫繼續故事。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現實生活中前女友的電話。
“喂,你回到家了嗎?”
“回家了。”女友在電話那頭帶著啜泣聲輕輕的回答。
“嗯,我想說,我愛你,我不想當個失戀的作家。”
高爾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