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我就二十四歲了。
以前總是在每一年生日還沒來的時候,便早早地在心里盤算今年的生日要怎么過,會不會收到什么特別的禮物,有沒有什么意外的驚喜,要許什么樣的愿望才不會辜負這每年只有一次的日子。
到后來呢,驚喜沒有來,那些個閉眼認真許下的心愿,一個也沒有實現過。而生日也不過是和每一個普通的日子一樣,普普通通的就過去了。于是對于過生日這件事情的期待也年復一年的漸漸磨滅。
二十四歲。本命年。
前半年活的謹小慎微,認認真真的穿紅戴紅。
期待中的好運沒有來,噩運倒是一波接著一波。
所以后半年干脆就放肆一把吧。
反正最壞也不過如此。
這場青春趨近尾聲,想為自己再任性一回。
就像歌里唱的,二十四歲,真是一個尖銳而又尷尬的年紀。
舊的還未長成,卻迫不及待發生。
對于過去抵死的懷念,對于未來花式的期待。
在妥協與掙扎之間求生。
介于孩子與大人之間。
有人希望你保持天真,有人希望你成熟穩重。
有人說你該有個穩定的工作了,該結婚了,該生個孩子了……
有人說,你還那么小,著什么急,趁年輕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我在各種各樣的有人說里迷失。不知道究竟哪種選擇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才能確保在將來某一個垂垂老矣的日暮時分,憶往昔,不后悔。
對于自己的認知不清不楚。
對于未來的人生恍恍惚惚。
被父母親人期待著成為一個很棒的人。
又被自己的無能擊敗了一回又一回。
唯一能守住的也只有保持善良這個底線了。
有時候想想,我其實一點兒也沒做好成為一個大人的準備。可是挺納悶的,就像是背后一直有一個人,他硬生生推著你往前走,無論你是否情愿,他只自顧自地推你向前,連回頭的機會都不給你。
這短暫的三分之一的人生,沒有經歷過很多事,卻也在得失之間,對自己的失望積攢了一分又一分。
想想早先少年時,也曾做過許許多多彩色的夢,想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想養一只可愛的胖狗,想愛一個明媚而又溫暖的人。
后來呢,四季如春的地方沒去成,狗也沒養過,明媚的人也沒有遇見。
于是,開始對生活的期待值降了又降。
去不了四季如春的地方,就留在原地吧。養不了胖狗,就努力把自己養胖吧。遇不到明媚而又溫暖的人,就一個人認真生活吧。
我知道,前路漫漫,以后的人生還會有越來越多的遺憾。
活在這煙火人間,每天睜眼閉眼全是人,明明身邊人來人往,每天走在路上與無數人摩肩接踵,辦公室里跟同事一起嘰嘰喳喳,微信群里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一起聊著天南海北,生活看起來越來越熱鬧,實際上卻越來越孤獨。
見的人越多,越害怕見人。
每天最期待的不是和誰約著去逛街,看電影,而是下班后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刷一刷手機,或者寫幾個字,讀一本小說,慢慢地浪費時光。
雖然看起來日子越過越單調乏味,卻也竊喜有這樣完美的獨處時光,與自己對話是一個永恒的課題。
佛說,見眾生前先見自己。
是啊,取悅自己永遠比取悅別人更重要。
也開始學習古箏,學習英語,練習書法,寫一本又一本的讀書筆記。沒有一定要怎樣,只不過是想讓日子過得充實一些。想讓自己的心靜一些。想讓歲月有跡可循。
不至于像人家說的日復一日的,虛度光陰。
最近,身邊總有人會問,你覺得工作累還是讀書累?一直也沒想好怎么回答,直到那天看著那個民謠歌手穿著廉價的短袖和帆布鞋,彈著吉他,放肆歌唱的時候眼角泛出的笑意,我知道了:不快樂才是最累的。
想讓自己快樂一些,所以辭掉讓人不快樂的工作,找找那個還心懷理想主義的自己。
這兩年,我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變成一個脾氣暴躁的高音喇叭,任由情緒在心里糾纏、生根、發芽,最終長成包裹傷口的硬殼,像個刺猬一樣,誰碰扎誰。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那么愛鬧的性子 ,如今竟也開始害怕在人群中張嘴說話。眼睜睜看著那些個曾掏心掏肺對待過的人,一個轉身就形同陌路。
又難過,又失望。對于自己。以及生活。
是啊,有太多人告訴我要活的現實,太多人告訴我其實所有人事關系都逃不過利益二字,太多人教導我要認清眼前的境遇。可是,太多人都忙忙碌碌,現實的不像話,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對于這個世界,我還是學不會圓滑,學不會世故,學不會在所有人際關系里游刃有余。
可其實我想要的本來就不多,又何必假裝成熟,假裝世故,假裝很忙碌。
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心態太老了,就像人家說的,過于佛系。
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沒有非要去的地方,沒有一定要見的人。不刷抖音,不看快手,不玩游戲,沒耐心追劇,也沒粉什么愛豆。就喜歡個逼哥,還被組織給封了。
活的像個日暮時分的老人。
和朋友一起去酒吧,不喝酒,不玩游戲,偶爾搭兩句話,偶爾陪著笑兩聲,大部分時間嘬著果汁在角落里發呆。然后出門告訴朋友,下次不約酒吧了,太鬧騰。
朋友還是三番五次的約著去酒吧,我知道,她是好心,她說,你看你總是一個人,我就想叫你出來玩一玩兒,給你介紹個對象。可是明明看起來是很好的人,怎么就張口閉口全是錢,怎么就在言語之間時不時的花式炫富,怎么就非得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我在點頭微笑之后,也開始游離,怎么到了現在,人和人之間所有關系都像是在談買賣。
有時看著別人聊的風生水起,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格格不入的賤人。怎么就不能像人家姑娘一樣談笑風生呢?怎么就不能跟別人在推杯換盞之間就混成兄弟呢?怎么就非得那么慢熱,就不能見誰都像老朋友一樣呢?
我也真是再三努力了,卻還是學不會在成人的世界里翻云覆雨。也不是裝白蓮,就是不喜歡,不擅長。人群中最可有可無的那一個,寡言,無趣,無話可說,可人家姑娘豪爽,體貼,又健談,啥話題都能接上,聊到起飛,這樣的對比總讓我覺得無所遁形,覺得自己看上去像個bitch。
每一個這樣無地自容的時刻,我都是那么想有個套子把自己包起來,想待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就我自己,不用和誰在一起。不用很會玩兒,不用健談,不用裝成熟,也不用裝柔弱,就每天油鹽醬醋的平靜活著就夠了。
還未入世,就總想出世。
關于未來:
就上朝九晚五的班吧,不必富甲一方,腰纏萬貫,夠吃夠喝就好。
在煙火最盛的地方,買個不臨街的房子吧,不必太大,夠一個人生活就好。墻壁就刷成干干凈凈的白色吧,在上面涂鴉,畫上陽光,大海,沙灘和青草。房子的裝修就弄成北歐風格吧,簡簡單單,干干凈凈,再鋪上黑白條紋的床單。
再養上幾盆花吧,最好是多肉植物,每一盆都養的胖胖的,軟軟的,看起來很可愛。
如果能把自己照顧好,就再養一只金毛吧,性格溫順,不咬人的那種,壯壯膽就好。再給它取個名字叫“凱撒”,聽起來多霸氣。每天吃完飯就牽著它逛逛街,一人一狗,搖搖晃晃的走街串巷,多酷。
有閑心,就自己做做飯吧,烘焙啊,燒烤啊,火鍋啊,又甜又辣,暖心暖胃的那種。
如果再有閑錢,就四處走走吧,走走萬里路,看看大千世界。
如果太累了,就在家里躺平吧,讀一本閑書,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干,就躺著,虛度時光。
等老了的時候,就開一家茶館吧,在某個臨水的地方。客人三兩,剛好糊口。如果可以,就和老朋友們住在一起吧,大家一起蓋一坐房子,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做飯一起吃,粗茶淡飯,品茶種花。
關于愛情:
其實,作為一只母胎單身至今的狗,關于愛情這個話題,實在是沒有什么發言權的。
二十四年了,沒有正兒八經的談過戀愛。
卻是打心底里對這種關系悲觀到底。
也不是不相信愛情。
只是不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會有幸被愛。
早已經學會在每一個無助的日子里,慢慢割舍掉對于任何人的依賴心。
誰來都覺得是打擾,下意識的逃避。
而今這個世界飛速發展,愛情這東西,也如同坐上了火箭。早上還說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的人,下午已經牽著別人的手,和你擦肩而過。
可我真是后知后覺,慢熱到死。
不適應這種速食主義的愛情。
其實,看這世間的愛情大抵如此,初見時,如沐春風,你是世間翩翩少年郎,如夏雨一般盛情而至。結束時,相顧無言,你是塵世的負心人,自此祈愿山高水長永不相見。
相愛時有多熱烈,分手時就有多決絕。
我其實不大喜歡太快發生的故事。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更不喜歡太轟轟烈烈的愛情。因為總覺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用的力有多大,反作用力就有多大。
所以長長的路,慢慢的走吧,細水長流是最好。
就隨緣吧,把答案交給時間。
關于愛情啊,不來也罷,愿你來時,你永遠干凈的心似十八。
關于夢想:
道阻且長。路遙馬亡。
我不怕山高水遠,辛苦異常,但好怕看不到希望。
討厭極了自己現在的狀態。隨遇而安。混吃等死。走到哪里都可以。走到哪里都不可以。
看不見來路。尋不到歸途。
也做過一個很大的夢,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好意思說出來,怕人家笑話。
后來也為此而努力到無法呼吸,卻還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也曾經掙扎,痛苦,擰巴,與自己為敵。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最和自己過不去的時候,偷偷地去算過命,想看看命運到底做何安排。想要一個篤定的答案。想討一個心安。
后來心安的答案沒找到,錢倒是花了不少。
如今想要到達的遠方依然相隔千萬里,
每天都睜眼卻看不見未來。
我也開始試著與自己和解。
我知道,我們最終都不得不和自己的平庸握手言和。
只是有時候還是會莫名的心酸。
不想當英雄,也從來不是公主命 。不期待歲月靜好,事事如意,也從來沒有遇見過突如其來的驚喜。我知道,未來不可期。失望一點一點慢慢積攢,想隱身,想遁地,想逃離這世界。
有時真想把這漫長又看不到盡頭的一生省略,就像在電影里過一生,一個鏡頭跳轉,就是多年以后。
一下子就到了老年,每天就只需要跳跳廣場舞就好了。
我不是一個喜歡抱怨的人,總覺得很多事情的發生是命中注定,或者說是咎由自取,或者說是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所有發生的,經歷的都自己默默忍著,獨自咽下所有悲傷和委屈。見人時要微笑著,把那些過得去的,過不去的都輕描淡寫。
只是這幾年真是艱難,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有時候想想,哪怕有一件讓我想起來就嘴角上揚的事情發生我都會很知足。
可是沒有。
其實在這場孤注一擲的戰爭里,最讓人痛苦的不是失敗本身,而是日漸增長且無法磨滅的自卑與自我懷疑,它讓我時常覺得我不配擁有任何美好的事物,好像稍微有一點兒好事發生在我身上,或者別人稍微對我好一點,都會下意識的后退,會覺得怎么會是我?像我這樣的人怎么配?
怎么會這樣呢?真是討厭至極。
放棄多難啊。
那些你日復一日,拼盡全力的努力,要如何才能釋懷。
還能怎樣?又能怎樣?
你只能自己熬過無數黑漆漆的夜晚。
泣不成聲也好,輾轉反側也好,徹夜難眠也好 ,耿耿于懷也好,沒人能告訴你該怎么做,你只能自己忍著然后第二天假裝什么也沒有發生過。繼續活著。
是的,訴苦亦無用,許多事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喝杯水就能冷靜吧。
洗把臉就能清醒吧。
等明天。
等著吧。
關于親情: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得父母突然老了呢?
是那天突然對父親大聲說話,他看著我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雙眼里滿含著無助與懷疑。
我在心里自責千萬遍,我那驕傲的父親呀,如今竟也開始看我的臉色行事了。而我又是怎樣的后知后覺,竟沒有看懂他眼里閃過的那一絲孤獨與失落。
是那天和母親一起出門逛街,她買什么都要征求我的意見。
突然明白,我那個曾習慣了替我決定一切的媽媽,如今竟已把我當成大人,開始尋求我的看法。
是偶然間翻到的一雙雙繡花鞋墊,媽媽戴著老花鏡,在燈光下一針一線的縫起。她說,我得趕緊給你準備嫁妝了,不然再過兩年,我就看不見穿針了……
媽媽笑著說了這句話,而我哽咽的說不出話。眼淚憋了一波又一波。我的媽媽老了,很快就會看不見了。可她的眼睛曾經是那么明亮,看得見我所有的悲歡。
于是在夜里想了又想,輾轉難眠,媽媽,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嫁人,新的鞋墊子也不要了,你能不能還像過去一樣,看啥都是清清明明的?
記得那時候讀龍應臺的書,里頭有一段話,讓我在深夜里思緒拉扯了很久。
那句話的大意是: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是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是啊,我和我的父母終將漸行漸遠,然而這場離別的幕布,竟早已悄然拉開。
那么,時光啊,可不可以讓他們慢些老去。
陪我久一點,再久一點……
關于友情:
這幾年,身邊人來人往,聚散之間,好朋友所剩無幾。
我知道,人和人之間,緣分一場,緣深則聚,緣淺則散。世間萬物的來和去都有它的時間,半點強求不得。
所以,離開的,都祝福。還在的,要狠狠珍惜。
謝謝那些個可愛的你們,這么多年,不離不棄。
我知道,這兩年,我大部分時候總是脾氣暴躁,又偏執,又沒有耐心,謝謝你們還能忍著我,陪著我。
特別是老柴和Q總,真是抱歉,這段時間的我,總是兇巴巴的,那么討厭,那么不可愛。謝謝你們,不嫌棄。
多余的話不說了,人海茫茫,我們來日方長,慢慢體會吧。
祈愿我親愛的你們,都能被生活溫柔以待,有靜好的歲月,良人相伴。
寫在尾聲:
一愿父母親朋平安康健,
二愿世界和平少有爭端,
三愿自己淡定勇敢方寸永不亂。
世事變幻,滄海桑田,不知道接下來你會去往哪一站,不知道未來還有多遠。
但是希望,你能永遠單純,永遠善良,永遠陽光,永遠熱淚盈眶。
對于眼前的這個世界永遠滿懷希望,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