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路燈已經亮起來了，白色的墻壁被昏暗的燈光鍍上一層困頓的淡黃。我邁著輕步。穿過長的有些讓人窒息的走廊，順著臺階沒走多久就到了甲板上。

期間差點被過道上嬉鬧追逐的小朋友撞到。如果不是因為及時回過神來，一個閃身正好躲過去，一定會被撞個趔趄。兩個小男孩，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連頭也沒回，便相跟著，叫嚷著，一溜煙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心不在焉地走在被雨水和海水侵蝕地已經有些斑駁的甲板上，不知何時胸口像被什么東西纏繞的有些透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抬眼一看，已經走到了餐廳的門口。金屬門框上的厚玻璃異常光潔。

我推門進去，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應門鈴。

客人還不是很多，只有一對年輕的情侶頭靠頭坐在靠窗的位置，男孩兒溫柔地撫摸著女孩褐色的卷發，肩膀上自然垂下的發梢微微地卷起。四下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忽然想起的汽笛聲，風已經停了。從桌子上剩下的一點蛋糕，和三兩個盤碗，可以判斷出他們已經吃過晚餐了，正在享受傍晚飯后的溫存。我不想打破這樣溫柔的氣氛，放慢腳步，習慣性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離他們不遠。沒過多久就有一位年輕漂亮的服務員出現在了我的身旁，淺藍色的帽子旁邊漏出金色的發髻，臉上掛著可人的微笑，伸手把菜單放在我面前。

"先生，這是菜單，請問現在可以點菜了嗎？ "

剛才就已經出現了，不知何時心生些許雜亂的東西，而且這種沉悶的情緒不見消減反而越來越強烈，像被無數黑色的絲帶撕扯著。又來了，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對我來說就像一位熟悉的“朋友”。每當這時我便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不好意思，我想等會，可以嗎？”

“當然”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空氣里只剩下淡淡的香水味。

剛才在路上失神的時候在想些什么呢？興許是因為連日的陰霾。有的時候就是這種情形。

思緒似乎是一不小心跌進一個未知的空間，漫無目的地游離在歲月的洪流。明明是漫無目的，可偏偏又被什么纏繞著，牽扯著，撕拽著，好像有某個聲音，在洪流深處不斷地朝著我發出清澈的聲音，“喂，我在這里，快過來，我就在這里，你忘了嗎？別鬧了，你怎么會忘呢？”

每當出現這種聲音，呼吸就會變得緊促， 大腦通常會伴隨著發低燒似的脹痛，有時又像是被尖銳的東西戳中一樣，繼而掉進一個黑色的空間。

我雙手抱頭。想要竭力從那里掙扎出來。

“先生，沒事吧？”

是那對情侶里的男孩

“沒關系，過一會就沒事了”

“真的沒事嗎？”那個女孩發出溫柔而有關切的聲音

“沒關系，這樣的情況通常都會有的，對我來說，再正常不過，謝謝，打擾你們了”

我勉強擠出微笑。

“談不上打擾啦，如果您真有什么問題，可以叫我們，我們暫時還不會離開”女孩笑著說，說罷，他們便緩緩轉過身去。

大多時候，甚至會忘記某些記憶的存在。可是，當身處某種場景，奇怪的是竟說不出具體是什么樣的場景，那種情緒又會不期而至，然后又被硬生生的拖拽進去。被丟入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片段。或許，因為時間過得太久，我竟然無法判斷有的畫面是否真的存在過，但似乎又跟某些情緒呼應地恰到好處。

就像融進水中的砂糖，隨著歲月的流逝，盡管那些記憶里的畫面越來越模糊，甚至，除了一陣沉悶和掙扎，我忽然間什么都想不起來，

可是如果努力去想的話，畫面總歸還是能夠清晰起來的，只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畫面浮現所需要的時間會愈來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