埂上稻田里有一只細長脖子的白鳥,在青禾間一步一踱,一踱一昂首。
我說:那里有一只鵝。
南夫開著車,仍正視著前方,說:那是鷺鷥。
郝堂沐照在落日余暉里,肥美的蘆葦叢圍在村間小路兩側,間隙里簇擁著散亂的小野花:白色和紫色。微風撫來,花頭如星星般跳躍閃爍。
草氣蒸騰,鳥叫蟲鳴,豆角垂在竹架上,農人赤腳在魚塘邊打撈浮物與雜草,他背后是茂密青山。
荷塘一片接連一片,分割著田地。寬大蓮葉,亭亭新荷。
我們在塘邊慢慢走,沿途折下一枝枝野花,集成一捧,遞給那那。
喜歡面部線條直挺清唽的女子,就像那那,她入了鏡頭,整個人就散發著柔美的光澤。
手持花束的女子,穿一襲碎花長裙,立在夕陽下的荷塘邊,沖我的方向微笑或是凝望遠方。
光線漸隱,相互一看,幾個人的眉眼都暗了下來,灰頭土臉的。蛉子的叫聲在蟲鳴聲中跳出來,似乎是浸了水音,格外清亮。
微風送來炒臘肉的火香味兒,餓了,順著香風去找。
沙石小路旁邊有一戶農家院落,門口幾株挺挺的蜀葵,紅艷艷的開了一朵綻在枝上,精神的很。迎面幾階石階踩著上去,院中有一個橢圓形池塘,正中沉著一個壇子,壇口飄出幾縷草絲在水面上。旁邊一叢美人蕉開的正旺,明黃的花朵映在水里。
老板娘迎出來,略顯黑紅的臉上溢滿質樸的笑。四個土菜一個湯一會兒就好了。臘肉的量很足,肥多瘦少,也許不是用松木熏的,并沒有那種松煙香,倒也不影響什么。
幾個人,吃的飽飽的,又喝了一肚子啤酒,搖搖晃晃踩著蛙聲往住處走。朦朦朧朧有人驚叫:看!天上有星星!
大家都往天上看,幽藍的夜空深遠靜怡,零零散散的寶石嵌在自己的位置上,閃著明亮的光。
上一次看星星是什么時候的事?兩年前?三年前?忘記了。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我們城市的夜空,只有月亮,卻看不到星星。
此刻它們在天上眨眼睛,一閃一閃。我們仰著頭在地上走,一腳高一腳低。
坐在山里紅客棧門口柳木小靠椅上曬月光,夜風摩娑裙角和裸露的胳膊,四周涌動不同的炊煙香,遠遠近近混在一起。
蟋蟀拉起小琴,聲音急促激萌,如同愛情里年輕人的心情;蛙們隱在世俗深處,為協奏曲打底;蟲子觸了燈罩跌到地上,亂滾亂爬;小路對面,村民蒲扇搖起來……
山村的夜很安逸,磚石小樓的國學學校下了晚課,三五成群的男女學生身著漢服,說笑著飄搖而過。
夜空愈來愈黑,星星像撒上去的芝麻,更細碎了。
這是和棟姐一起在屋頂曬過月光的天空吧?
此時的夜晚,這樣的星光,如此孤獨的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