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

yai

啞巴以前不是啞巴,因為小時后得了怪病,高燒三天不退。得虧了啞巴的母親天天求神拜佛,才沒有發(fā)生如受了驚嚇的醫(yī)生所說的可怕的事情,只是不能說話罷了。

那個時候啞巴雖然不能說話,但仍一如既往地嘻嘻哈哈,活潑好動。他每天準會張牙舞爪,上躥下跳,這可就嚇壞了他的老媽媽,于是她又求神拜佛,啞巴這才摔斷了腿,消停下來。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又住了倆月的拐杖,這才敲了發(fā)臭了的石膏,只靠兩條腿走路,只不過他的意志消沉。但即便如此,在看到我們這群小時候的玩伴時,仍舊會哇哇直笑。

我現(xiàn)在混得風生水起,開啟了在我的家鄉(xiāng)尚屬罕見的小轎車,還找了個城里的婆娘,生了個機靈的娃。我已經(jīng)有四五年的光景沒有回家過年了,在城里買了房子,每到過年的時候都想把爹媽接過去,但是他們就是不同意,留在大哥家里過年,我的心里也著實不好受。

家鄉(xiāng)還是沒多大變化,家還在村東頭的房子里。下公路進村的路在村西頭,我過橋的時候管見了啞巴,要不是旋轉的雨刷帶動了我的思緒,我還真不能瞧見他。他也沒什么變化,仍舊是比我矮半個頭,只不過比我壯實了許多。他正拉著輛馱滿了棉桿的板車,一瘸一跛地踏著步子,從他脖子上爆滿的青筋就看得出,上這個小坡真的很費勁兒。一個大約三歲的小娃娃躲在板車扶手與棉稈之間掏出來的小窩槽之中,正賣力地鼓掌加油。啞巴是不是扭回頭對小娃娃齜牙咧嘴,然后再次埋頭賣力。

我坐在車里,淚水直淌。把車開過橋頭,不顧妻子疑惑的目光,拉起手剎就下車去幫忙推車。啞巴一直低著頭,沒見著我,但是那小娃娃對我嘻嘻哈哈。下了橋,我拍了拍手,問他:“記得我不?”

啞巴看著我,我這才有機會時隔十數(shù)年時光認真地打量他。枯黃色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打濕了,渾濁昏黃的眼珠中充滿了疑惑,發(fā)黃的牙齒躲在厚厚的嘴唇里不肯出來。我心中扭痛,伸出食指指著我的臉,急切的說:“是我呀,你不認識啦?”然后又扒開頭發(fā),露出里邊小時候得到的勛章。在我期待的目光之中,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張開嘴巴露出里邊發(fā)黃的牙齒。他哇了一聲,我也笑了。我跟他比劃了幾下,摸了摸躲在他身后的娃娃的臉,便帶著他去見我的妻兒。

他站在離我車子一米多遠距離的地方,抱著兒子一動不動的傻笑,孩子的眼睛之中充滿了好奇與渴望,這讓我更加的揪心。我拉他往前走,他就像是扎根在地底的樹根一樣一動不動。

妻子打開車門,我說:“這是我的發(fā)小,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妻子禮貌性的伸出手,這是城里人的壞毛病,在我們這不興這一套。啞巴縮了縮手,然后在身上的衣服上蹭了蹭,這才輕輕碰了一下我妻子的手,但很快就有縮回去了。我的兒子已經(jīng)三歲了,正是對一切都無比好奇的年紀,他指著不遠處的板車,奶聲奶氣,但卻又頗為認真的說:“媽媽,我要坐。”妻子尷尬的笑笑,伸手拉住了兒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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