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兒師妹出了本新書,書名叫《行盡江南,未與君遇》。囑我寫篇讀后感,我欣然應允,卻遲遲不敢動筆。江南,實在是太大的命題。
新書甫一問世,木兒就寄了一本給我。書本厚實,紙質樸實,手感很舒服。封面繁花似錦,一如江南的絢爛,可又素色雅致,一如江南的樸素。象什么呢?嗯,似乎是江南女子的花衫。
扉頁朱紅,木兒用毛筆題簽:“贈天狼師兄,江南如夢。”紅底,黑字,頗有江南古巷人家門前貼著“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對聯的味道。
江南如夢?一時我竟恍惚了。生長于塞北,江南于我,可不就是如夢么!
在白山黑水的粗線條里想象江南的細膩,在西北風冒煙雪的魯莽中夢寐江南的溫柔,可堪借鑒的只有古人的詩句。
江南,何處是江南?
木兒說,江南是一種意象,在唐詩里明媚,在宋詞里憂傷。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江南于我,首先是風景吧。
這風景是濃烈的: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這風景是凄迷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這風景是恬靜的: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能不憶江南?
可是,江南卻無處可憶。
雖然也曾虎丘訪古,也曾滄浪濯足,也曾西湖尋月,也曾宜興賞壺,可為何總覺得這不是我夢中的江南呢?
木兒說,江南,是紹興酒,是湖州茶,是西塘水,是無錫泉,是杭州湖山,是蘇州園林,是淮陽佳麗地,也是金陵帝王州。
翻開木兒的書,我恍然大悟:原來不是江南躲著我,而是我總與江南擦肩而過。
我何曾像木兒師妹一樣去如此地貼近江南,體味江南?
我把江南當畫,當然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我把江南當景,當然看景不如聽景。
而木兒是和江南對面而坐煮泉烹茶的。江南給她講什么樣的水,什么樣的杯,什么樣的葉,什么樣的美。她和江南講什么樣的色,什么樣的湯,什么樣的味,什么樣的香。
木兒是和江南并肩而坐撫琴聽戲的。江南給她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她給江南彈漁舟唱晚廣陵散,平湖秋月鵲橋仙。
木兒是和江南攜手漫步的。烏衣巷口,煙柳長堤,草藥香中的胡慶余堂,桃花落后的唐寅故居,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月落霜滿天的寒山寺……她與江南信步而行,她聽江南指指點點。
木兒是和江南促膝長談的。江南是采蓮的小兒女,嘰嘰喳喳昨天的斗草。江南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竊竊私語夢中的少年。江南是溫婉可親的少婦,絮絮叨叨著家長里短。江南是慈眉善目的老媼,喃喃自語著舊日繁華。
古色古香里,清新秀麗。斷橋殘雪下,芳草如歌。唐詩宋詞外,江山有待。登山踏霧時,物我皆空。
這是木兒的江南。
木兒與江南,是有著約會的。每到假期,背一個背包,木兒就去和江南見面。江南用各種小吃款待她,當然還有一飲鐘情的紹興酒。
木兒和江南,又總有著遺憾的。江山留勝跡,木兒復登臨。可是,金陵意象,朱雀橋烏衣巷都已不在。陸羽的衣冠無處憑吊。更不能與唐伯虎一起飲酒,一起高歌,一起酩酊……只有曾照古人的明月,悠悠千古,不眛紅塵。
因此,木兒才會說:行盡江南,未與君遇吧?
但正如流觴亭對聯所言:
此地似曾游,想當年列坐流觴未嘗無我;
仙緣難逆料,問異日重來修禊能否逢君?
或春,或夏,或秋,或冬。
或風,或雨,或雪,或晴。
尋個好日子便去江南吧,也許與你擦肩而過的那個女子就是木兒,一笑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