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約先生的《中國近代史:1600-2000中國的奮斗》是一部恢宏博大的煌煌巨著,作者旁征博引、史料翔實,對歷史中的大事件、重要人物進行了辯證、獨立的理性分析,令人心悅誠服。作為一名美籍華人,給讀者描繪了一幅中國近代史中波瀾壯闊、飽含苦難、破舊立新的壯美畫卷。對于中國大地上的最后一個封建王朝的隕落,以及中華民族在外辱內裂中通過不屈戰斗、不懈探索,逐漸重新走上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之路,進行了濃墨重彩地描述與謳歌。
徐中約先生在朽本書的序言中指出:探尋一條在新的世界中體面地生存下去的道路,是推動近代中國發展的一個主要動力。新中國成立前的一個世紀,中國內部的腐敗和外來帝國主義的羞辱性掠奪,給社會帶來了長時期的衰落。為了體面的生存,中國歷經1861-1895年間的自強運動、1898年的百日維新、1912年的共和革命、1919年的思想革命、1928-1949年間國民黨的建國運動,直至在1949年迎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文明古國終于破繭成蝶、涅槃重生。
有關于清朝的歷史事件,無論從書籍,還是影視作品都層出不窮。無論是正史,還是戲說,人們都耳熟能詳。何為正史,何為戲說,自有史學界公論。作為一名普通的歷史學讀者,一些個人的思考與妄言,愿向大家請教:
1. 為什么要讀歷史?
歷史是一面鏡子。
唐太宗李世民的“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流傳千古。
鏡子的兩面,一面是過去,一面是現實。
人們從歷史中學習,汲取經驗、避免教訓。
漢借秦史得以安定九州方圓;
唐借隋史得以實現貞觀之治;
清借明史得以摒棄宦官作亂……
鑒史可以興邦,看來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也有鑒史而失敗的例子:
漢借秦史而重設封國,終釀“七國之亂”;
唐借漢史無外戚專權,卻致宦官作亂;
清借明史而不設相位,以致皇權無以節制……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中國古之帝王,大多都是熟讀史書、通古知今的大才。可為什么還是有那么多的王朝更替、悲劇重演呢?
甚至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重復犯著同樣的錯誤、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也是屢見不鮮。
看來,歷史中既有精華,也有糟粕,如何借鑒,才顯示了當權者的政治智慧和政治胸襟。
歷史是一段記憶。
在四維宇宙中,時間是一個重要的維度。萬事萬物,隨著時間的流逝,呈現了不同的表現形式。但時間不是跳躍間斷的,而是連續不止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但事物卻是非連續性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連續性的時間,告訴了我們非連續性的事物的前世今生,
告訴了我們出現今日之局面的歷史根源。
我們知道自己是誰,從哪里來,擔任什么角色,誰是我的親人朋友,我們和他們在一起有著怎樣的難忘過去。
這些記憶的片段,讓我們時而感傷、時而欣喜、時而癡迷、時而悵惘。
但無論是哪一種感覺,總是鼓勵我們繼續前行的動力。
對一個國家,亦是如此。我們的民族過去有著怎樣的燦爛文化、有著怎樣的苦難歷程、有著怎樣的不屈斗爭、有著怎樣的不懈追求
——我們從哪里來?我們將往哪里去?
歷史是根,是魂,是一段整個民族的記憶。
讀史,不僅是對生命的借鑒,更是對過去的銘記!
2. 如果沒有外辱,大清會不會滅亡?
歷史本沒有如果,但我們還是可以這么不受拘束地設想一下。
如果沒有外辱,大清會不會滅亡?
中華民族歷史上受到過多次的外族入侵。從最初的春秋戰國起始,北方游牧民族就對中華民族的沿邊地區進行了滋擾虜掠。
在這些歷史中,有成功擊退外族入侵獲得全勝的時代,最早的秦莊公擊敗西戎被封西陲大夫、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國力大增、大秦萬里長城得以抵御匈奴、大漢千里剿滅匈奴主力而燕然勒石,甚至是明初追擊元軍殘部、清初剿滅嘎爾丹部,都是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當然,也有茍且偷生、甚至亡國滅種的悲慘歲月。
大漢初年的和親求安、繁華大宋的汴梁夢斷、大明王朝的、大清帝國的喪權辱國、黯然落幕。
外辱,一定不是滅亡的主因。
在中國封建王朝的內部,長期的儒家思想的浸潤,已使人民早已適應了一種“和為貴”、“寧做太平狗,不做亂世人”的和平、穩定、無爭的生活方式。
在經濟上,小農經濟模式雖無法取得長足的增長,但是趨于了一個正常的穩定。
由于可用耕地基本開墾完畢,糧食產量已無法大幅增長,而人口至清末的4.5億,也已至土地可以承載的極限。所以人口數量亦趨于飽和。
王朝上下已經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王朝的更迭,多來源于內部的腐化蛻變;以致民眾反抗,建立了全新的王朝;統治階級進行大換血,體恤民情、勵精圖治,然后王朝迎來一段時間的輝煌期。然后……
王朝更迭,繼續周而復始。
如果沒有外力,這種平衡、更迭,會不會一直延續?
由于生產力的發展已趨停滯,那么對于生產關系的改造壓力,自然也就不會太大。從中國的王朝史來看,比大清昏庸、腐朽、貪婪、墮落的時代比比皆是。但是仍然得以維持,至多也是內部的王朝更迭、循環往復。
從大清的十二位皇帝來看,窮奢極欲、腐化無度之輩還是沒有,至多也是晚期的資質平庸而已。從統治階級與底層民眾的關系來看,并沒有過于激化的內部矛盾。
大清中期的白蓮教起義,1796-1804,歷時8年;這次起義雖使清王朝元氣大傷,但后期可以繼續得以維持,應該也不是難事。
大清晚期的太平天國運動,1850-1864,歷時14年,其教義、教規、戒律從精神到物質嚴厲地控制著參加造反者,以奴隸主和封建帝王的思想、條規,對控制下的軍民實行極其殘酷的剝奪與統治。這種造反,注定是不可能得以全面成功的。
所以,如果沒有外辱入侵,大清得以延續更久,個人認為應該是大概率事件。
但歷史從來沒有如果。
外辱是打破這種內部微妙平衡的最大沖擊力。
平衡失去,覆滅的不僅僅是大清,更是整個中華民族循環往復的封建體系。
從大清王朝以及普通民眾而言,當然是生不逢時、哀痛至深;
但是對中華民族的長遠福祉而言,難道沒有絲毫的進步意義?
3. 人們為什么不能放棄傳統的儒家“正統”思想體系?
在大清晚期,受到如此強烈的外辱沖擊之下,為什么當時的統治階級無法放棄傳統的泱泱大國、萬邦來朝的儒家“正統”思想體系?
中華民族起源于我國的中原地區,雨水豐沛、氣候適宜,對農業經濟的生產與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物質條件。從物資的豐饒程度來講,要遠高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四季轉場、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
因為有了較豐饒的物質基礎,上層建筑得以完善,文化得以發揚傳承。
西漢初年,“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使儒家思想成為統治階級的主流思想意識地位得以確立。盡管各朝各代均有借儒家之名、行權謀之實的現象,但毫無疑問,儒家思想的原教旨主義,已經深入中華民族自上而下所有人的骨髓與血脈之中,并得以傳承延續。
吳曉波先生曾指出,中國封建王朝得以正常運轉,在于它確立并堅持了四大基石:
以郡縣制為主的中央地方分治機制;
以鹽鐵酒等重要物資專營為主的中央財稅控制機制;
以科舉制為主的人才選拔、優秀人才上升通道得以保留的官僚選任機制;
以儒家思想為主導的國民思想及意識形態的控制機制。
四大基石缺一不可,從而確保了封建體系的“萬古長存”。
所以,在清末的統治者認為,如果放棄了其中之一的儒家“正統”的封建思想體系,那帝國就滅亡了,還有意義呢?“寧贈友邦,不予家奴”這種論調的出現,就毫不奇怪了。
為什么人們根深蒂固的“正確理念”,居然是錯的呢?
長期以來,中華民族一直處于內部的矛盾紛爭、平息、紛爭、平息的循環體系之中。即使出現了外族入侵,也是延續了中華民族原有的文化體系、經濟模式、政治體系。
但清末的外來沖擊,如李鴻章所言,是“三千年來未有之大變局”。
以三千年延續之成規,而應對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焉能不錯?
“原來,我們所以為最輝煌、最驕傲的文化體系,居然是錯的,居然是錯誤的根源!”這種痛苦當然深深地折磨著大清末年的統治階級以及普通民眾。
抵死不改的惡果,只能是亡國滅朝了。
對于現今的普通人而言,你所認為最千真萬確的事情,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我們每個人,是不是在自我認知的小體系內自我循環論證呢?
選擇性忽視、掘地蜂效應,
人們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
人們只會看到他愿意看到的,
人們只相信這個世界是連續的——昨天、今天、明天是一樣的;所以,過去、現在和未來,也將是一樣的。
每個人都如此,國家、社會,又何嘗不會如此呢?
4. 個人在歷史洪流中的辯證作用。
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
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的經典論斷。
作為一個整體,人民群眾超越了帝王將相、英雄豪杰,既創造了物質財富,又創造了燦爛文化,還是推動生產力得以發展、推進生產關系得以改善的重要力量。所以,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我深以為然。
但個體呢?特指的,某一個普通的民眾呢?
大清初年,國力強盛,人口蓬勃增長、社會財富增加;
大清末年,國力衰微,鴉片涌入,吸食者遍及全國;外國入侵,洋買辦吃里扒外。
每個人,都是歷史的參與者。
大環境的錯亂扭曲了大多數人的思想,但這并不能推脫掉個人的責任。
畢竟同樣的環境下,有作亂的,也有堅守的。
臺上的演員是戲的主角,臺下的觀眾是演員的動力,坐得再遠的觀眾也是戲的一部分。
帝王將相處在那段屈辱的歷史正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人民的苦難、民族的尊嚴、國家的危亡,所有的罪責都歸咎于他們的身上。
而參與的民眾,卻躲在陰間的角落里,被歷史的潮流推著前行,別人怎么做,他們就怎么做。
他們難道不是歷史的參與者?他們難道不是腐朽力量的一份子?
誰也逃避不了歷史的責任,即使最平凡的普羅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