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哥，你平時開門的時候都是從后門進店的嗎？”

蕭欣陽站在鐵樓梯的后方，仔細打量店鋪的后門。除江攀龍的摩托車之外，店鋪周圍還停放著另外幾輛規格不同的摩托車。其中有兩輛摩托車的后座周圍懸掛著寬大的鐵筐，一看便知道是用于運貨的。

“老板，住在這片小區里的人好像不少啊？”

翟梓慧被從小區中央的綠地邊緣傳來的玩鬧聲音吸引住，忍不住扭過頭，往被圍成一圈的高大樓房和寬闊商鋪包裹在中間的綠地看去。好幾對年輕夫婦逗留在綠地及其周邊的兒童娛樂設施附近，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們玩耍。她注意到，有兩對夫婦分別帶著兩個孩子。其中一對夫婦正在哄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另外一對夫婦則是男人陪稍微大一點的兒子在玩、女人推著嬰兒車里的女兒在一旁看。幾個工人模樣的人從綠地邊緣經過時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射過去。

“是啊。這一片新小區的入住率還不錯，年輕人也比較多。這是我選擇把店開在這里的原因之一。一般來說，能成為我這家店的潛在客戶的，多半都是年輕人。”

江攀龍將自己的頭盔摘下來，拎在手上，背好自己的挎包，沿著鐵樓梯往上走。

“前一段時間，我經常去醫院照顧我媽。我媽就跟我說過，要不是我爸在公家干，她身體又不好，她當年真想再生一個孩子。當時，我就想，如果我將來要生孩子，就爭取多生幾個。這也是為改善我國的老齡化現狀做貢獻嘛。”

蕭欣陽“撲哧”一聲笑起來。她抬起雙手，捂住小嘴，輕巧地跟在江攀龍身后，爬上鐵樓梯。翟梓慧也跟在身后。

“你真的很幸運呢，陽陽。你有一個那么寵你的哥哥。”

江攀龍笑著掏出后門的鑰匙，把鑰匙插進鎖中，一邊用力扭鑰匙，一邊用力拉住后門的把手，把大門拉開。店鋪的后門是一扇比較結實和比較厚重的防盜門，如果要從外面開門，必須要用力。他把大門拉開到最大，隨即站到門邊，彎下腰，向蕭欣陽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謝啦～”

蕭欣陽嬌俏地一笑，隨即一蹦一跳地從后門蹦進店鋪里。剛鉆進吧臺后方的操作間，她便湊到擺放在操作臺和柜臺上面的一整排機器前方，低下小腦袋，仔細打量它們。

“龍哥哥，你這兒的機器還真是不少呢。好像不比那些連鎖奶茶店少呢。”

“哎呀，沒有啦。我這兒可沒法和那些大的連鎖奶茶店比。”

江攀龍放下自己的頭盔和背包，并把吧臺邊緣的擋板掀起來，讓翟梓慧走過去，隨即將十幾個倒扣在鐵托盤上的玻璃杯全部擺放到水池里，打開水龍頭，開始沖洗它們。

“而且，我現在也不怎么做奶茶，不把它當我這里的主營產品。這不只是因為我做的奶茶不像那些店做的那么好，也因為奶茶的很多原料的保質期都比較低。更何況，奶茶的含糖量太高，如果喝太多的話，對身體不好。”

“哦哦，是這樣啊……”蕭欣陽連連點頭，“不過，我們一整個宿舍樓里的大部分女生都特別愛喝奶茶呢。她們都說，只有奶茶才能‘幫她們續命’。”

“哈哈哈……”

江攀龍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拿起擺放在水池旁邊的干抹布，仔仔細細地把玻璃杯擦干。

“龍哥哥，今天還能做‘折翼天使’嗎？”蕭欣陽湊到江攀龍身邊，“我又想喝那個了呢。”

“你不打算換一換口味嗎，陽陽？”江攀龍笑著抬起手，指向吧臺上方的電子顯示屏，“我這兒的飲料還多著呢。總是喝同一種，不會顯得有些單調嗎？”

“好啊，好啊？那……我就選一杯熱飲吧！”

蕭欣陽輕巧地從吧臺邊緣鉆出來，將自己的腰包摘下來，放到鐵欄桿邊緣的方桌上，隨后轉過身，伸出一根手指，對顯示出熱飲菜單的顯示屏指指點點。

“嗯……我就要……‘綠野仙蹤’好啦！聽起來很有詩意呢！”

“行啊！老板，我也要‘綠野仙蹤’！”已經坐到靠近墻壁一側的方桌后方的翟梓慧也高舉起右臂。

“好嘞！這就給您二位做！”

江攀龍笑著轉過身，打開操作臺上方的一個櫥柜，從中取出一個密封的鐵罐子和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裝在鐵罐子里的，是奶精；裝在玻璃瓶中的，則是研磨得無比精細的綠茶粉。他取出兩把大小不一的勺子，分別用它們取出一定量的奶精和綠茶粉，隨即打開距離冰箱不遠的熱水機，開始燒熱水。緊接著，他又從存放調料的儲物柜中取出裝有果糖的小玻璃瓶。

不一會兒，兩杯熱氣騰騰的飲料先后被端到蕭欣陽和翟梓慧面前。

“‘綠野仙蹤’來嘍！二位貴賓，請慢用！”

擺放好兩杯飲料之后，江攀龍便立刻一溜煙地跑到樓梯口，爬下樓梯，打開大門。隨后，他又回到黑玻璃門之內的電腦桌前，把用于聯絡玩家們和玩游戲的那臺電腦打開，并將自己的QQ、微信、網店平臺、極戰王網戰程序的賬號全部登錄。

“嘀嘀嘀！”

“嘀嘀嘀！”

幾次眨眼之間，江攀龍的網店平臺賬號的頭像便劇烈地閃爍起來。音響連續發出兩聲清脆的鈴聲。

“咦？這是……”

江攀龍立刻握住鼠標，點開自己的網店平臺程序。發來消息的，是兩個連自己的頭像都沒有的賬號。這兩個賬號的昵稱都是一堆完全由字母和數字組成而又雜亂無章的亂碼，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那種批量生成的、專門用來發騙人廣告或者垃圾信息的垃圾賬號。而且，這兩個賬號所拍下的產品，都是自己的店鋪中已經所剩無幾的舊補充包卡盒。兩個賬號所拍下的，分別是不同的卡盒。

“我去？408和502？為什么現在還有人要原裝的這兩個盒子？”

江攀龍抬起手，輕輕地揉眼睛。確認自己完全沒有看錯，并且兩個賬號都已經拍下產品之后，他才站起身來，走到鐵樓梯邊緣的鐵皮儲物柜前方，取出鑰匙，彎下腰，打開倒數第二層的儲物柜。擺放在這個柜子里的，都是一些比較老舊、但多半尚未完全開封的卡盒，其中最大也最多的是往期的補充包盒子，剩下的則是發行時間較早的特典卡盒、復刻卡包和專題構筑卡盒。他將兩個不同的補充包盒子從儲物柜中抽出來，平放在儲物柜的頂端。編號為408的補充包卡盒是一個褐色的方形卡盒，印在頂端的封面卡圖是一臺無比高大的機械巨人；編號為502的補充包卡盒則是淡黃色的卡盒，封面卡圖是一個身穿五彩長裙的仙女。

“龍哥哥，你這是……要發貨嗎？”蕭欣陽有些好奇地問。

“是啊。有人在網上拍下這兩個補充包盒子。我要用快遞把它們發出去。”

江攀龍用手指撫摸兩個卡盒的表面，確認籠罩在卡盒表面的塑料膜沒有任何破損。確認完畢之后，他走向鐵欄桿邊緣的敞口儲物柜，從最大的紙箱中抽出兩個大小差不多的小紙箱和一卷塑料氣泡薄膜。他把這些東西都擺放到電腦桌的邊緣，隨即又從自己的工具盒中取出剪刀和膠帶。

“補充包？就是……游戲里發行量最大的卡包嗎？”翟梓慧問。

“是的，”江攀龍一邊用塑料氣泡薄膜包裹卡盒，一邊說，“這兩個卡包，分別是408卡包和502卡包，也就是第四期卡包中的第八個和第五期卡包中的第二個。它們都是比較老的卡包，一般來說，只有比較大的卡店會有往期補充包的存貨。我這里的少量存貨，都是我師父留給我的。我也沒想到，這些存貨還會有人要。要這種舊卡盒的人，八成是想嘗試低價搞到一些缺貨的珍稀卡牌吧。”

“小敏的男朋友就很喜歡收集卡牌呢。”蕭欣陽端起玻璃杯，輕輕地啜飲一口飲料。

“哦……是啊，她說過。”

江攀龍忍不住連連點頭。他繼續自己手上的動作，把兩個卡盒都包裝好，再將它們分別塞進紙箱里，用膠帶封好紙箱。用手機給自己常用的快遞公司發出發貨申請之后，他才轉過身，走到蕭欣陽對面，拉開沙發，坐下。

“她男朋友也是玩極戰王的。那天她來的時候，她和我說過。只不過，她沒完全說清楚。”

“她和我們也沒說過，”翟梓慧轉過身，攤開雙手，“我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我們問她，有男朋友，為啥不說？她只是笑著搖頭。”

“哦？她和你們的關系不是很好嗎？”

江攀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從小到大，他雖然沒有怎么具體地了解過女生之間的那些在他看來可以說是“婆婆媽媽”、“雞毛蒜皮”的事，但也或多或少地聽說過一些。他曾經聽人說過，有些女生宿舍里面的事，幾乎和古代宮廷里面的事差不多。

“不是啦，龍哥哥，”蕭欣陽笑著搖頭，“她不和任何人說，是不想讓她爸媽知道。她家里面管得挺嚴的，直到現在，還不同意她找男朋友呢。我們知道之后，她還求我們不要說出去呢。”

“不會吧？她都已經是大學生，她父母還管她那么緊？”江攀龍啼笑皆非，“那……她這一次隨便和別的男人出去玩，還一宿不回家，她父母不得收拾她啊？”

“她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其實心里早已經憋得受不了，”翟梓慧一邊搖頭，一邊翻白眼，“誰愿意一直被管著呢？她只不過是害怕和父母徹底鬧翻的后果而已。”

“她還曾經把她從小到大偷偷收藏的小說和漫畫書都搬到宿舍樓里來，求我們好幾個宿舍的人幫她藏起來呢，”蕭欣陽笑著說，“她說，她爸媽要是發現這些東西，非得把它們全燒掉不可。到現在，我家里還放著她的幾本小說和少女漫畫呢。”

江攀龍忍不住大笑起來。他還記得，自從他上初中起，他的班級里就總是有把各種各樣的言情小說和少女漫畫偷偷帶到學校里的女同學。那些小說和漫畫幾乎全都有華麗而絢爛的封面，人物全都是日式漫畫風格，男性人物大多留著長發并比現實中的女人還白凈，女性人物幾乎全都長著一張眼睛占去一半空間的粉嫩娃娃臉。無論是自習時間，還是下課時間，女同學們討論的如果不是某些偶像明星，便是這一類的小說和漫畫。他還記得，某些女同學在上課時偷看小說和漫畫時，還把包在教科書外面的塑料封皮套在小說上面，以避免被講臺上的老師發現。

“我記得，有句話說，每一個小女孩，都有一個公主夢，是吧？”

“對啊，”蕭欣陽嬌俏地一笑，“只不過，有的人會一直都醒不過來，還有人會把夢當真呢！”

“哈哈哈！”三個人的笑聲匯合在一起。

“吼……”

“吱嘎——”

低沉的龍嘯聲和尖銳的磨擦聲先后響起。緊接著，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一個用黑色外套頂端的兜帽緊緊罩住腦袋的身影迅速地爬上樓梯口。他似乎完全沒有看見江攀龍和坐在吧臺前方的兩位女生，直奔通往二樓的鐵樓梯而去。

“誰啊……嗯？”

江攀龍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他剛剛從座位上站起來，黑衣人已經爬上鐵樓梯，“噔噔噔”地往上跑。兩個女生同時楞在原地，沒有說出一句話。

“別說我在這里。”

一身黑衣的青年男人丟下一句話，隨即拔腿跑向位于二樓窗戶邊緣的吸煙區。他繞過二樓中央位置的長桌及其周邊的座位，沖到活動門之前，一把拉開活動門，像某些動作片中的演員一樣鉆進去，隨即把門緊緊拉上。

“喂！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啊？喂……”

江攀龍剛想拔腿往上跑，又不得不停住腳步。另外一連串腳步聲剛好從大門口響起，由遠及近。

“您好，您是要預約發快遞，對嗎？”另外一個青年男人的聲音剛好從大門口的方向響起來。

2019.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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