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君見到這題目,也許會隱隱興奮,也許會嗤鼻退卻。是的,這題目乍一看,像是一大鍋雞湯,未見其貌,先聞其味,油膩膩,氣沖沖。但是,無論是亟需一篇雞湯的諸位還是全然對雞湯過敏反胃的諸位,都不必激動或厭惡,這不過是我對本科畢業后面臨的生活的一些想法。隨性談談,也請隨性讀來。
我想考研,這念頭并非在我讀大學伊始,亦或更早時候萌發的。我清楚的記著,剛考上大學的時候,對于學習,懷有一種慣性的厭倦。那時我想,將未來四年時光,玩樂過就算了。高中被關了三年,終于得到自由,怎么還會再學習,放縱仍來不及。那時候,我對讀研這種想法不屑一顧——讀完要二十四五歲了,老的要命。我,才不把大好時光讓學習奪走。
想要盡情玩樂是我不考慮讀研的第一想法。另,我在成年那天,倏忽間發覺自己儼然已經可以并且需要對自己負責了,完完全全的。民事,刑事,大事,小事,這些責任都由我自己擔負了,完完全全的。那時我沒有像未成年是立下的志愿一樣行事——去網吧瞧瞧里面究竟什么樣;出去玩到凌晨再回家;試試酩酊大醉的滋味。那時候,我滿心想的是:我不想再花家里的錢。讀研也會繼續花家里的錢,所以我不讀研。這并非什么優秀品德,獨立品格使然吧,我認為這仍是我追求特立獨行的性格使然。別人讀書要花家里的錢,我就偏不。這樣的想法,現在看來,更多是種幼稚的倔強。高中畢業的暑假,我打了三個月工,掙了幾千塊當生活費。大一時候,我就靠這幾千塊吃飯,日用。平時周末去代一代課,陪小孩子練練琴,再獲得一些收入。那時我覺得,這樣自掙自花的生活就叫做獨立,我很獨立,我和周圍人都不同了。那時我以為我這四年都會這樣過,但生活漸漸改變了我的想法。
慢慢的,自食其力的變得不再只是我一個,周圍的人都開始紛紛掙起錢來。且我的方法不再顯得高明,身邊另有做直播的,賣衣服賣鞋的,微商,代購,任一個都仿佛日進斗金,過得風生水起。且隨我課業日益繁重,我發現固執的維持自己的收入來源成為了一種負擔。那時我陷入了困惑與迷惘,心中極大的失衡令我纏綿悱惻。我向母親傾訴,發出如是疑問:【為什么那些學歷低,沒文化的人,做微商代購銷售,月入幾萬十幾萬,賺得滿盆翻;又有不學無術游手好閑之人,做主播,唱唱歌,打打游戲,露露身體,幾年就買上了北京二環的房,還是好幾套。這不公平,我努力了這么多年,好像無意義。我不明白。】
母親這樣回答我,她的話,扭轉了我的想法,把我帶回屬于我的路。她說:“你上大學以后,受外界影響,思想、三觀變了很多,有些改變是好的,對的,有些卻是歧路。在這個社會上,各人都有各人的路,都有各自活下去的方式。做學術研究的,走仕途的,賣笑陪樂的,完全不用自個努力只靠家里的,沒有兩個人走一模一樣的路。你現在慢慢接觸社會,開始看見物質,但你只站在錢的角度看,自然羨慕來錢快的人。其實你并不清楚那些你羨慕嫉妒的人背后付出了什么。有的付出,是你不能想象也無法接受的。咱們家的人,雖然大都平平凡凡,但凡事都不逾矩。你要是更適合走別的路,,當然也好,但我認為,你是最適合讀書,創作,學習,安靜的聽從內心做些事情的。要是你去當主播,不上課,不學習了,十幾年堅持的東西丟了,你愿不愿意?”我那時內心受到極大震動,擲地有聲的說:“我不愿意。”她欣慰:“是的,孩子,每人有每人路,你走不來別人的路,也不必羨慕。他們不會告訴你自己的苦衷,況且,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是被羨慕的那個?”
那時,我開始第一次把自己從熱鬧繁華中隔離出來,讓自己從周圍的喧囂叫嚷里脫出。我像照鏡子一樣真正的看自己,二十年來第一回這樣仔細。我詰問自己,你到底適合什么樣的生活,模仿他人嗎,隨波逐流嗎,追名逐利嗎,聽天由命嗎?一一否定過后,我生出了一個想法:我要考研。
是的,曾經被學習那樣蹂躪折磨譏諷過的我,竟然想要把自己再度拋給它。但我好像不再痛恨它,也不再厭惡它。我倒也不愛它,我只想和它和平相處。我和它共處了十幾年,沒有間斷,厭倦是應該的。但當我真正的放縱歡樂,盡情狂歡過后,最終最能適應的,還是本本分分的生活。仿佛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酒,上萬的紅酒,最低廉的燒酒,品嘗過一圈,兜兜轉轉,還是選了普普通通,最熟悉,甚至有些膩了的青島啤酒。
我又發現,我仍不能忍受千篇一律的生活。我以為,我能接受自己,像四年前一樣規劃的未來一樣生活——畢業考個公務員之類(當然這選擇已經夠好且也不算容易),在這個安寧的,舒適的,卻如同個圍城一般的小城里繼續過我的一生。我以為大學以來的美妙生活會磨平我的尖利的有些暴戾的棱角,讓我樂不思蜀。沒有。在我偶爾在笙歌聲中里聞見一些我理想生活的消息,偶爾在霓虹閃耀里依稀見著一些我那未完成夢想的影,我發現自己,骨子里的倔強執著從未消除。理想,仍是理想,我,還是我。其間變了許多,其實仍冥頑不靈的執著。
我知道,我在自己執著的路上碰了許多壁,幾乎令我懷疑此間是否真有天意,替我安排好最適宜的生活,用他不可質疑,不可撼動的大手將我安置。我總覺得自己選的路,做的決定,比別人的類似決定更難實現。別人總是輕而易舉的得到,而我是輕而易舉的失敗與失去。直到我真正的努力過后(昨天的成長之路二里提到的努力),我發現命運其實不曾有意針對我,玩笑我。我并非總摘不到我想要的星,從前,也許只是因為我的仰望多過嘗試,遙望多過踮腳。一些成績給了我鼓舞與力量,讓我發現,努力真的有回報,這些回報,可以成為我的底氣。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試試,那條路,學習的路。
有一天,我對母親說,我要考研。不是我想,也不是試試。我要考研。
我自然知道我是多么渺小的一個,在無數星辰面前。那些優秀的幾乎令人甘愿俯身觀望的人們,我自然不奢望自己能夠與之并肩,哪怕望其項背,也是我努力的價值與方向。
我也說過許多回,我愛冒險。有時候,把自己推向一個只能向前不能后退的懸崖,會讓我興奮的戰栗。考研,在我看來,是比公務員,教師編等選擇都要高聳陡峭的懸崖,能夠站在上面,讓我雙腿顫抖,心中抖擻,額頭冒汗,幸福無比。當然,我考研并非為了追求什么刺激,只是這激動之情足以推著我走好久。
我大二決心考研,在這過程里,內心不知動搖了多少回。有時候想要不管不顧就像那些甜蜜的男男女女一樣,去談一段自由自在的戀愛,去喝一杯無休無止的酒,去瘋去鬧,無拘無束。都沒有,有些艱難但幸運的,終于走到了現在。我忽然想到一句已爛俗了的話: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我想,我可能是愛我選的這條路的,在愛里,自然有厭倦,有暫別,有濃烈又有冷淡,但我為了它,愿意放棄那些喜歡。為了攀上最高的那懸崖,我愿意放棄途中美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就是要摘最亮的那顆星,看最雄偉的美景,吻最高的那片云。
我很幸運,我在乎的人是如此支持我,尊重我,尤其是母親。記得表姐問過我,為什么給自己那么大壓力,是不是因為母親總是透露出想讓我向上走,不斷變得優秀的想法。我笑:“她從來沒有逼我過我不想要的生活,走我不想行的路。我從小就像個野鳥般自由自在,自己選我的路。別人不懂她,認為我從她那里承接了過多壓力。我知道她,她只想我自由自在,過我喜歡的生活。她只想我快樂。”
所以我不辭辛苦(樂意的事不感到辛苦),不畏向前(只怕止步不前),不怕考研(自然害怕失敗但我喜歡破釜沉舟這成語)。我翻以前的日記,突然見到從前這樣的一篇,名為《明星》。里面這樣寫著,還挺勵志的,有些怖人的興奮,但不失赤誠。第一段我寫:你要去追逐那些明星,試圖企及他們的光芒;你要拼命靠近他們,而非永遠永遠在遙望。
那篇日記最后一段,也算對我為什么考研做出了最簡短卻算是有力的回答:
盡我之所能,行我之事。為我之明星,獻我之力。于彼之晴空,遇我之夢。盡人事,聽天命,先走吧,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