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放下,如此簡單

文\漁孩

"新的一年就應該有新的開始,對不對!"何凱在2014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扯著嗓子朝著遠處的高樓喊道。

"對!"宇子緊緊摟著肖驍,滿眼柔情附聲道。

"哎呦我去,什么節日都讓你們變成秀恩愛的時間,這是要虐死我們單身狗啊?以后再也不和你們這些小情侶一起出來了。"艾佳一把抓過我剛烤好的雞翅準備大吃一番瀉瀉火。

我立刻將魷魚塞入她嘴里,搶過雞翅,很認真地告訴她:"艾佳,那可是我專門為我家小凱凱烤的雞翅哦,所以只好給你吃魷魚了。"

"于漁,你夠狠!"艾佳大口大口地咀嚼著魷魚,一邊向我豎起了大拇指。我起身朝艾佳拋去一個眉眼,那家伙果然很配合,立刻"退避三舍"繼續埋頭吃了起來。

我端著雞翅走到何凱身旁,他看著那一盤雞翅,突然將我緊緊地圈在懷里。"何凱別鬧了……"我努力從他懷里掙脫出來,他在唇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讓我抱會兒……"遠處的煙花明燦燦的,綻放出一個又一個的絢爛的花朵,耳邊游走著他溫熱的氣息,鼻尖貪婪地吸吮著他身上獨有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過了好久,他放開了我,雙手抓著我的手臂,我借著遠處的煙花光,看到他清峻淡漠,輪廓分明,墨玉般的深眸正緊緊盯著我的臉。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下一秒卻倘若隔世。

"小漁,我們分手吧!"聽到他的這句話,只覺得腦袋里突然一片空白,空蕩蕩的,只剩他的這句話在腦海里回蕩。

"啪~"我手里裝雞翅的盤子墜落在地,看著一個個散落的雞翅,那雙熟悉的鞋子也一步步遠去,我拼命地抑制住顫抖的雙唇,淚眼朦朧之際再也找到那抹兒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身影,任由身子摔到地上。

"小漁……"淚眼朦朧之際我好像看到艾佳把我緊緊抱到她懷里,一旁的宇子和肖驍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我掙脫了艾佳懷抱,跌跌撞撞走向不遠處那堆啤酒,恍惚之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四下尋找那抹兒熟悉的身影。"小漁,小漁……"是緊跟在后邊的艾米她們的聲音。

我抱了幾瓶又折回原來的地方,抓起剛剛掉落的雞翅就準備往嘴里放,只是都被艾佳奪了過去。

"艾佳,把雞翅給我。"我伸手想要奪過來,可艾佳立刻就把盤子放到垃圾桶邊上準備全部丟進去。

"艾佳,你今天如果敢把它倒在里面的話,你就給我滾。"艾佳眼里的淚水像掉了線一樣砸落在衣服上,宇子示意她把雞翅還給了我。

"雞翅烤得不錯,你們嘗嘗?"我遞給肖驍一只雞翅,而她早已哭成一個淚人兒,宇子接了過去,大口吃了起來。

我蹲在墻角凈顧吃了起來,抬頭看到他們都在一臉迷茫的樣子盯著我看。

"好美味啊!"我咧著嘴笑著對他們說道。

以前我從來不喜歡雞翅,總覺得吃雞翅的模樣過于狼狽,為了零星點肉末兒吐出一堆森森白骨在身旁,未免也有點硌應人。

何凱曾經還和我爭論了一番。

我記得那時我們剛畢業,為了省錢,兩人在城郊只租了一間三十多平的房子。那天是搬進出租屋的第一天,我們收拾好東西后已是晚上八點多。我剛準備從美團訂兩份兒外賣,何凱拿走了手機,將我攬在懷里說道:"小漁我們現在剛畢業了就不應該再伸手向家里要錢了,可工作也沒有著落,我們只能節省點,委屈你了。不過相信我,這只是暫時的。今天我給你做可樂雞翅好不好啊!"

"不好,吃雞翅太殘忍了。"我滿臉不情愿。

"為什么?"他居然被我這奇怪的理由逗笑了,"我特別喜歡吃的,很美味的。"

"因為老爸也特別愛吃雞翅,可他卻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和媽媽……"我低頭撥弄著自己的指頭,小聲說道。

"小漁,看著我的眼睛。"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我整個人都跌入他懷中

"嗯。"我害怕他看到我心底里最柔軟的那一塊傷疤,即使我最愛的人也不可以,因為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媽媽日日做雞翅等爸爸回家,可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爸爸還是沒有回來;我也不能忘記那日媽媽從八樓縱身越下的身影,我爬在陽臺看見媽媽一點點離我遠去,最后化作一攤血紅,其實更無法忘懷那灘血,它經常帶著一盤盤雞翅出現在我的夢里,我每次都被嚇得一身冷汗,顫抖不停。

每每這時我都要吃掉一大堆食物才能驅散噩夢帶來的恐懼,所以自己的體重也一直停留一百三十多斤,只增不減。

但我決不吃雞翅。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他輕輕拍著我的背,輕輕附在我耳邊不停地重復著這一句話。

這句話我在電視里,電影里,小說里不知讀了多少遍,可今天從他嘴里說出來,我多年筑起的心墻突然之間搖搖欲墜,終于尋見我心底里那塊最柔軟的地方。我緩緩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這時只見他一臉疼惜,黑眸閃爍著淚光,而我心里的暖意如潮水般翻涌而來。

我拿起手輕輕為他撫去額頭的憂傷,只是一不小心向下流去,眉心緊鎖。

第一次遇到他時,他也是這樣眉心緊鎖坐在圖書館里看著一本《論語》,心想這人也是學中文的嗎?拿著一本錢穆版的譯本在讀,這可是老師要求必讀的書目,不由地多看了他幾眼,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三四個小時過去了,我準備離開時發現他還是盯著那一頁在看,邊收拾東西邊想這人真奇怪,一頁就那么點東西居然看了這么長時間,是這書太有內涵了還是他看不懂啊?想到后者,我于是就問了他幾句。果然這家伙是看不懂,對他的好感頓時墜落谷底,轉身就要離開。

"同學,你等一下。"他突然拽著我的胳膊大聲說道,所有人的目光朝我們這邊投射而來,我的臉"倏地"就紅了。于是乖乖地回到座位上,聽他絮叨了半天,還幫他介紹了幾本《論語》初讀者適合的版本。

從那之后,我每次去圖書館都會遇見他,同一個樓層,同一個閱覽室,同一個桌子,即使有時不在一個桌上,他也會主動過來和我坐一桌。

后來我們愈加熟悉,平常都是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看電影,一起旅行,一起寫文,還約好了一起北上讀研……

可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靜靜流淌,亦如我們之間的關系。有人說我們這是曖昧,所有獨屬戀人的浪漫都一一體驗過,也有人說我們之間是朋友,因為我們真的只是朋友。

其實我更喜歡曖昧這個詞,因為我發現自從他出現后,我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我了:原來每個月五本的閱讀量現在翻了兩倍,原來日碼五百字的懶癌患者現在至少在兩千字以上,原來一直自詡女漢子的我現在竟也有人夸贊"你真的很溫柔"……

有一次我趁著自己酒醉故意撒嬌,讓他背著我回學校,他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那時我笑他是個傻子,一米七的個子,一百三十多斤,我想沒有哪個男人會愿意背起這樣的我,然后丟給他一句:"何凱,你是不是喜歡我啊?"轉身叫了出租車我就離開了,其實準確點地講是落荒而逃,我害怕他的答案,心里隱隱地又在期待他的答案。

那一夜,我抱著手機整整坐了一夜也沒有等來他的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連我發得朋友圈也沒有點贊。

第二天我們見面時本以為很尷尬,不想他還是如往常一般,只是我隱約嗅到空氣之中不一樣的味道。


三年的時間很快從這些奇異繽紛的味道逐漸消散在風塵中,一轉眼就到了備研的最后階段。

何凱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說,考完試后有驚喜給我。那時一心備考,只想和他一起北上讀研,也沒有多想。

出來結果的那一刻,我馬上沖到他家去找他告訴他,可敲了好久都沒人來開門,打電話也是關機,我暗叫一聲"糟糕"。

那天我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竄尋找他的下落,可最后也竟一無所獲。

那時我想過數種他消失的理由,可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晚上十點多,我頂著一頭雞窩,和兩行清淚出現在我的宿舍樓底。遠遠地望見一些穿著圣誕老人服裝的人們圍著一個人彈吉他,走近才發現那是何凱,頭頂立刻燃起一簇熊熊怒火。

他也朝這邊看來,一步步走向我,唱著那首我最喜歡的《愛你一萬年》,剎那間所有圣誕老人都圍了過來,將我們圈在中心。

"曾經有一個女孩她告訴我說,她特別希望所有神圣的時刻都能夠有圣誕老人的見證。今天我請了十八位圣誕老人,希望他們見證我們的愛情——長長久久一輩子。"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寡言少語的何凱竟然可以講出這樣動聽的情話;更預料不到一向厭煩我整天嘰嘰喳喳在他耳邊說個沒完沒了,竟然也可以很用心地記住我隨口講的一句話……

"你這是干什么啊?"我一把拉過他的領子 ,低聲耳語。

"噓~說了要給你驚喜的。"他輕輕地一個接著一個掰開我的手指,順勢緊緊地裹在掌心。那是我們第一次身體接觸,溫熱的大手將我的手全部包含在掌心,瞬間就像觸電般想閃開,腳底卻像灌了鉛一樣再也動彈不了。

"小漁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北上。"雙手被他緊緊抵在胸口,眼睛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一如那日我醉酒后的樣子,我竟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

后來,我有問起他,為什么認識那么久才來追我呢?他莞爾一笑,玩弄著我的長發講道:"我想讓你多喜歡我一點啊!"

"哼,明明知道我喜歡你還這樣。"我悶哼一聲,嘴唇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來了一個纏綿又甘甜的吻。

其實遇見何凱,是我二十幾歲的生命里老天給予我最大的恩惠,他一向行為處事都比同齡人略成熟,穩重一些,凡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無需我再擔心什么,這也是我喜歡他的地方。反觀自己,總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平時丟三落四,貪吃、好玩,更愛耍小性子。

和他在一起,二十幾年來缺失的那份愛正在漸漸被填平,多年封凍的冰角也慢慢消融,積水成潭……


我拿起身旁的一瓶酒,可一直顫抖的手竟然連瓶蓋也打不開。所有的無助感滾滾而來,。"以前一直都是他幫我開的。"我抬起頭望著艾佳。

"小漁,咱以后自己開,來,我教你!"艾佳拿起一瓶酒很耐用地教我如何打開,我也很想去學,這大抵是她最溫柔的樣子,只是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曾經何凱也是這樣教我的,可那時我總是撒嬌,掛在他的脖子上不下來,"不學,有你在身邊我還學什么啊,你直接幫我開就好了。"

現在他離開了,竟然連獨自喝酒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


那日,我喝了很多酒,只為借酒消愁,可這愁思愈加濃烈。

凌晨四點多,我回到了我和何凱的出租屋。一打開門,滿屋子的香煙撲鼻而來,燈光下彌漫著淡淡地的薄煙紗帳。

何凱抬頭望向我,依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香煙上的火星忽明忽暗,好似我們的愛情,終會燃盡。

我關上門,換了拖鞋,當經過客廳時我突然撞倒了他的行李箱,整個人重重地朝地上摔去,一雙沉穩有力的手一把將我攬入他的懷中。

"你晚上吃飯了嗎?"我用力地從他的懷里掙扎出來,只是聽到這句話時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話卻在無形之中戳中我的淚點。

"給我一個理由。"我努力抑制住眼里的淚水,聲音卻不自覺帶了哭腔。

"我們在一起不合適。"他放開了緊抱著我的手,提著箱子朝門口走去。

情急之下,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他似乎也怔了一下,轉身迎上了我的目光。"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說完,我像一個犯錯的孩子,眼睛盯著他的衣襟,生怕他離開。只是他還是一個個地掰開我的手指,轉身,走向門口……

"嘭……"門被打開了,我抬頭看到他提著行李站在門口,朝我揮了揮手。"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十幾年前媽媽跳樓時的那種無助感再次緊緊地在我的周遭,我突然像瘋了一樣沖到門口喊道:"你滾,你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關上門的那一剎那,自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順著門板滑落到地上,心口有如萬千密針就此落地生根,連呼吸都滲著鮮血的味道。

一句"我們不合適"就將我們相識七年,相戀四年的所有緣與果都沖散在時間的大濤大浪之中。當時我特別想沖上去給他一個耳光,或者臭罵他一頓來泄氣解恨,但是我沒有,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里挨過這夜的清冷,回想著過往的點滴,胃里卻似翻山倒海混合著淚水涌了上來,終將那些雞翅又全部吐了出來。那些本該不屬于自己的愛情,終會原原本本地歸還,成為別人的故事,自己的酒。

我想振作起來,可環顧四周,到處都是他的影子,兩個牙刷,兩個杯子,兩條浴巾……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他的味道,我們過往的一切又像影片一樣一幕幕地回放,曾經的那些甜蜜此時就像一把把小刀割著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沖到水龍頭前不停地把冷水潑到臉上,過了好久,那種疼痛才漸漸減緩。我望著頭自己發亂成一團,眼睛就像浸水的豆瓣一樣,形單影只地立在鏡前,雙手試圖環抱整個身體,奈何手掌之小、人之渺微。

只好蜷縮在墻角里,感受這世間的冰冷,人情的寡薄。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從出租屋里逃了出來,看著稀稀拉拉的人群,沒走幾步,就看到艾佳的車子朝我這邊開來。

"你怎么在這里?"我一臉懵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送你回來后就一直沒有離開。"艾佳打著哈欠,一邊幫我把行李放到車里。

"去哪里啊!"我抓著她拿我行李的胳膊問道。

"怕什么,姐姐又不會把你賣了,放心地跟著我走就可以了。"艾佳把我塞進車子里,發動車子飛馳在寬敞的市主線上。

看著曾經熟悉的一切漸漸后退,最后變成一片灰白朦朧,和他一起,留在那段記憶中。

"怎么了?想起他了?"艾佳試探性問道。

我點了點頭。

艾佳帶我去了她的家鄉,那個我曾經心心念念的北方——看著李太白口中的那來自天上的黃河靜靜地從腳邊流過,領略了夕陽西下,大漠的凄涼與壯闊……

我玩得特別開心,也從心底里感謝艾佳,如果不是她,或許我早已步了母親的后塵。只是有那么一瞬間,我還是會突然想起他,胸口的疼痛也會伴隨而來。

回來后,我辭了工作,變賣了所有的資產,丟掉所有關于他的一切,背起行囊,去那些我曾經想去的地方。

一路走走停停,因為有些美景永遠無法定格,它們足以讓我花一生的時間去慢慢欣賞。期間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期而遇,卻又匆匆告別,但他們的故事,他們的酒足以聊慰我那些過往。

一年后我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卻再也沒有那種連呼吸都會心痛的感覺,我想他已成為我的故事,化在別人的酒里帶往地球的各個角落。

因為我始終相信我將于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文\漁孩 ?堅持走心,做認真好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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