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清 ? 圖|網絡)
對寫了《生死場》、《呼蘭河傳》的民國才女蕭紅(原名張乃瑩),我是既愛又憐又恨。
她的童年充滿了凄冷和憂傷:母親早逝;祖母不喜歡她,曾用縫衣針扎她手指;父親感情冷漠,曾因小事狠狠地踹過她一腳。唯一有脈脈溫情的是祖父,那個一年四季都旖旎美麗的后花園是蕭紅一生最溫暖的回憶。
她的一生都在尋找安全穩妥的愛,每一段感情都掌握了主動權,然而幾乎每次都被嫌棄繼而被拋棄。她逃離包辦婚姻,同暗戀的表哥陸振舜一起去北京求學。經濟困窘,陸振舜勇敢地做了怯弱的逃兵,讓蕭紅一人承擔滿天飛的唇槍舌劍。家族蒙羞,她被軟禁,然后逃出來,流離失所,饑寒交迫。她與并不愛的未婚夫汪恩甲同居懷孕,喜歡泡妞、抽大煙的汪恩甲留下欠旅館600元的高額債務落荒而逃,把身懷六甲的蕭紅當作人質留在了旅館里。
旅館老板把她關押在陰暗潮濕的小房間里,甚至還考慮過把她賣給妓院。蕭紅絕望之中寫信向報社求救,蕭軍(原名劉鴻霖)來探望她,兩人迅速相愛。后來在一場洪水中,蕭軍劃著小船把蕭紅解救出來。
蕭紅生下女嬰后,任她躺在冰冷的板桌上,哭了五天,不喂一口奶。蕭軍擔心女嬰會夭折,把她送給了別人。這名女嬰的去向至今仍是個迷。蕭紅和蕭軍繼續過著貧苦而顛沛的生活,但蕭紅以為她找到了溫暖的港灣。
但其實蕭軍很渣,在他們充滿了怨懟的數年婚姻生活中,蕭軍數次明目張膽地曖昧和出軌,有史料記載的就有李瑪麗、汪林、陳涓、許粵華……只要蕭紅表現出不滿,甚至看著蕭紅這個已經不愛了的人在眼前晃來晃去,他就會平白無故地拎起學過武術的拳頭狠狠地揍她一頓,揍地她鼻青眼腫,傷痕累累。
面對這樣的家暴,蕭紅從來不告訴人,相反還替蕭軍隱瞞。
這樣的婚姻實在無以為繼,凄風苦雨中,蕭紅懷著蕭軍的骨肉嫁給了溫文儒雅卻又慫的一逼的端木蕻良。
這依舊不是個良人,他給不了蕭紅畢生追求的那絲絲暖意,戰亂年代,端木蕻良兩次拋棄她先行逃離。在香港的硝煙戰火中,重病的蕭紅身邊只得一個素味平生義薄云天的駱賓基照顧。端木蕻良呢?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
蕭紅因病在香港去世了,生命最后一刻,留下這么幾句話: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這“半生盡遭白眼冷遇”的蕭紅像極了電影《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女主松子。也是童年遭遇父親的冷漠對待,窮其一生用身體去交換異性身上的那一點點暖,卑躬屈膝的委屈,隱忍男人的暴力,次次慘遭拋棄,最后在絕望中寂寂死去。
童年的凄苦和冷遇,不如意的生活,使得她們試圖依靠男人,甩脫以往的生活。她們急需那點人世間的溫暖,如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與其說她們在追求這個男人,還不如說是在追求另一種她渴求的生活。
她們在每一段感情的初始,都占據了絕對的女王地位,不管到底愛不愛,先迫不及待地身心交付,攻城略地,急不可耐地告訴男人“現在我是你的人了”,試圖以身體為籌碼為兩個人的關系上一把保險鎖。而男人往往對這句話有壓力有束縛感,因為這句話的潛臺詞是“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感情這事總是這樣,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誰都以為熱情它永不會減。對于唾手即可得到女人身體的男人尤甚,既然他們可以快速地插入,自然可以快速地抽離,絲毫不會有愧疚感。
至此,她們已棋輸一招,開局不利。并馬上由女王墮落為女奴。
松子和蕭紅都沒有從原生家庭中獲得過正常的愛,那種沒有被人真正愛過的孤獨感始終伴隨一生,在這世上毫無依戀關系的孤立感,一直侵襲著她們。她們都極度渴望從男人身上得到愛,即便被暴打,即便做小三,即便丈夫明目張膽地出軌。
她們以迎合者的卑微姿態努力地活著,喪失尊嚴,低到塵埃里,試圖感動身邊的男人,只是為了他能多陪她們一會兒,不要離開她們。
常常被家暴的事情蕭紅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便是親弟弟,她怕影響蕭軍在弟弟心目中的形象,從此看不起他。有一次,蕭紅左眼帶著遮不住的淤青去參加作家見面會,許廣平關切地問起淤青的事。蕭紅掩飾說是晚上樓道里燈光暗,給碰的。
男人這種奇怪的物種,你越是遷就,他就越是得寸進尺;你越是原諒,他便越是肆無忌憚。
蕭軍不買這個帳,他肆無忌憚地在一旁冷笑:別不要臉了,明明就是我打的嘛。
眾人驚駭。蕭紅繼續卑微得討好著替蕭軍掩飾:別聽他說,他不是故意打的,昨晚他喝醉了,我勸他,他酒勁發作給了我一拳,他喝多了酒總是要發瘋的。
大家默然無語。
愛情里,討好往往換不來真愛,犧牲往往遭來嫌棄,這就是松子和蕭紅在維持愛情和婚姻的過程中,一次次以卑微的迎合者姿態出現,卻最終被嫌棄被拋棄的原因。除非她們得到優秀的心理專家輔導,或者自己研習心理學,得以與童年那個不被愛的自己擁抱,否則,她們一生都會在尋找異性的溫暖的路上磕磕絆絆,茍且偷生,委曲求全,縱使學歷很高,縱使在當代社會,也會是如此。
前段時間,一則24歲的中國留學生畢習習,被外籍男友馬修斯毆打后猝死的新聞刷遍了朋友圈。畢習習也很像蕭紅。她這個兇案的細節不忍猝視,讓人毛骨悚然:
在尸檢中,法醫表示畢習習生前遭受的是“長時間持續性、反復”的惡意毆打。馬修斯在當晚拖著畢習習的頭發走到房間,并兩次將她舉起扔向門框和柜子,接著用拳頭和鐵棍對她進行了長時間的毆打,導致她下巴骨折,多處肋骨骨折……全身傷口多達41處!
舊傷無數。甚至在肋骨上,法醫還發現多處幾周前骨折后痊愈的傷口,全身遍體鱗傷。
百度資料顯示她的父親是國內百億身家的公司總裁,家境殷實的她自小通曉4國語言,15歲求學英國,20歲完成本科學業,攻讀碩士。這樣一個優異上進的女孩,面對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男友,直到臨死,她都沒有將自己的不堪遭遇告訴及至求助于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從她的臉書上看,她常常透露出自己的焦慮與自卑,她什么都不缺,唯獨缺愛,一個家庭的正常之愛。
與男友的相處過程中,同松子、蕭紅一樣,她也常以迎合者的姿態討好他,以維持這段畸形的愛。她為他買車,交房租,甚至被打到缺課被學校要求重讀,她都舍不得離開這個男人。男友會在暴打后告白:“我會打你都是因為我實在太愛你,太在乎你了。”他會親吻她的傷口,然后發生關系,甚至在臨死前的那次暴打后也不例外。她依戀這種愛,她離不開這種變態的愛,雖然這段愛上面已經爬滿了虱蟲,腐臭刺鼻。
時間之輪滾滾已到2017年,很多女性迎合著去愛的姿態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后尚未得到改變。還是有很多家庭的父母忙于工作忙于七七八八的別個事情,忽略與孩子的溫馨相處,吝嗇給予孩子的愛,甚至無緣無故地痛打,毒罵。真正能從原生家庭的陰影與缺陷中浴火重生的能有幾人?這該耗費一個人多少的智慧、毅力與運氣?倘若遇人不淑,對方也是有心理缺陷的人,如蕭紅遇到蕭軍,畢習習遇到馬修斯,兩個人相互折磨,相互怨懟,一生盡毀!
以奧地利哲學家奧托·魏寧格的話來結尾吧:女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她們喜歡那種對自身的貶低,骨子里渴望依附男人……我看啊,這條女性自我覺醒之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