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

還剩下30分鐘,鮑勃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這塊花了他兩個月的薪水買的定制腕表有一個很奇怪的特點,時針跟分針一樣長,因為他覺得兩根不一樣長的指針看上去很不對稱,沒有美感。這已經(jīng)是今天他第32次停下來看表的,雖然兩根針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每次他都能準確地判斷當前時間。

還剩下30分鐘,不現(xiàn)在是29分過48秒,就要到12點了,那是中午休息的時間。雖然一上午過去了,鮑勃也沒有做出什么東西來,經(jīng)理給的需求并沒有什么難度,那完全可以放在下午去做,他不想把上午的時間浪費在干這種無聊而又沒有挑戰(zhàn)性的事情上面。外頭曬進落地玻璃窗的陽光,不太刺眼,帶著一種亞麻布滑過皮膚特有的感覺,在自己的臉上展開。“中午應(yīng)該吃點什么呢?”他對自己說,不是因為他對吃有多大的嗜好,像同事那樣開車跑大半個城市去吃一頓飯的經(jīng)歷他是沒有過的。他這樣想,純粹是這個時候除了考慮吃點什么,再沒有什么好考慮的了。現(xiàn)在還剩下29分48秒,時間不算充裕,但是勉強以下應(yīng)該還是足夠的。

昨天在樓下街角的披薩店吃了一張披薩,味道還不錯,就是餅皮有點厚,牙床摩擦的時候會有點費勁。前天的午飯是在對面商場二樓的中國菜館吃的,是一份宮保雞丁,放的辣椒有點多,甚至比雞丁的分量還多,這導(dǎo)致他需要花很大的功夫把辣椒扒拉開,鮑勃覺得這太耗時間了,他決定除非非去不可,再也不去吃什么雞丁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想自己也許應(yīng)該換一份工作,到比較偏遠一點的地方去,找一份在郊區(qū)工廠里的工作。因為那樣他就不用花這么多的時間去糾結(jié)中午應(yīng)該吃什么,飯?zhí)玫拇箦侊堄刹坏盟筇粲覓Hツ耆露惶栂挛纾芪骺ㄔ?jīng)陪他去體驗過一次在工廠里吃午飯的感覺。那時候他跟杰西卡剛認識三個星期,準確地說是在社交軟件上認識三個星期之后,對方邀請他到自己的工廠里參觀一下,如果順利,杰西卡還答應(yīng)給他做一頓晚飯,用最拿手的海鮮燴飯。鮑勃覺得也沒什么不可以,雖然事后發(fā)現(xiàn)燴飯并沒有杰西卡口中說的那樣美味,可是中午那頓工作餐讓他印象深刻。敞亮的大食堂里,所有的工友們拿著畫著格子凹槽的餐盤排隊到窗口前盛飯菜,帶著白色廚師帽的一個中年婦女給每個人盤子里倒了一勺意面,穿深紫色圍裙的另一位工作人員給了一份肉末湯,最后還加了兩個熟雞蛋。整個過程井然有序,每個人動作快捷,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除非有人不需要肉末湯或者想多要一個熟雞蛋,這個時候他們會用自己的食指做出一個特殊的動作,彼此就心領(lǐng)神會。那頓飯他吃的相當愉快,幾百人共同就餐的場景讓他有一種宗教般的儀式感,除了兩個雞蛋的蛋黃——那種粉末的感覺讓自己喉嚨惡心——剩下來之外,他吃光了盤中的所有食物。

可是現(xiàn)在沒有這樣的好事了,鮑勃的公司在市中心的繁華地帶,沒有這么大的地方可以建一個容下所有人的飯?zhí)茫款D午飯他都需要到外面去解決。而且現(xiàn)在只剩下27分鐘26秒了,他必須盡快拿定主意,做任何事情他都喜歡事先做好周全的準備,哪怕是一頓飯,坐什么位置,點什么菜,多大分量,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考慮,時間快要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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