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暗戀的電影情節,大多是帶著沉沉的昏暗色調。《藍色大門》里的林月珍每晚都端坐在臺燈下,不停地用偷到的張士豪的圓珠筆一遍一遍地寫著他的名字。《初戀這件小事》中的小水每晚就著暖暖的橘黃色的燈光,捏著撿來的阿亮學長的紐扣自言自語。在結束白天的勞累之后的夜晚入睡前,我也會翻開他的朋友圈,一遍一遍地重讀我們寥寥幾句的聊天記錄,回憶今天看到的他的樣子,然后輕輕地抿嘴笑出來。在最隱秘的內心里,像是即將下雨前陰沉沉的天色雜糅著潮潮的空氣,悠悠地藏著一個心事一個你。
我要講的故事的開頭,照例是我的一個朋友。
她跟我說,她醞釀了差不多一個月,終于鼓起勇氣踩著零點,向喜歡的男生發去了生日祝福。他的生日是她翻出他去年的朋友圈,照著日歷找出今年的農歷新歷的相應日子。
在一陣驚心動魄的上躥下跳之后,她終于把信息發了出去。
結果,只有一句“謝謝,早點睡”的回應。就像是用盡全力地把她所有緊張不安與期待扔進水里,只有撲通一聲悶響和根本無所謂的漣漪。像是費盡心思盛裝打扮,卻發現只有自己出席了空無一人的盛宴。匆匆收尾的對話讓一句模擬了千百遍的“我喜歡你啊”噎在喉嚨,僵硬在手指上,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帶著疏遠的客氣與禮貌。
她說,她期待的只是和等同的熱情啊。就算怎么安慰自己,還是開心不起來。
他怎么會知道零點收到的祝福語其實在早上就刪刪減減編輯好了呢,他怎么會知道她在零點的時候緊張得鬼叫個不停呢,他怎么會知道她想到了幾十種他的回復并做出了各種回應的方案呢,他怎么會知道零點發完短信的她會一整晚難以入睡呢。
他不會知道。
“喜歡一個人好累啊。”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別期待太多了,都說不知者無罪,暗戀本來就是一場你心甘情愿的空等啊。暗戀最容易,暗戀也最艱辛。偷偷地喜歡一個人,就像攥著一顆狂跳的心,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跟著他的足跡,收集他曬過的每一米陽光,剪接他每一幀的喜怒哀樂,描摹他長長的背影和淺淺的腳印,用盡所有小心思去填補和他未開始的故事,期待他能發現自己卻又把自己的身影藏起。
偶爾會對著無辜的空氣大倒苦水,卻也能因為他的一個不經意的淺淺微笑而釋懷。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卻依舊選擇活在一半明媚一半朦朧的幻想中,沉溺無可自拔。喜歡過別人的人,都會懂這種明知故犯的貪心滋味吧。
也不是沒有感到迷惑的時候,有時也會停下來敲敲自己的頭,問自己到底喜歡他什么呢?他不是最帥的男生,不高也不壯,和自己曾勾畫的理想型男孩相去甚遠,甚至僅有的幾次接觸交流都保持著客氣的距離。可也是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好,那些小心跳也確實讓胸腔咚咚作響,那些期待與眩暈也是真的,莫名地慌亂和奇怪的嫉妒也是。就算只是偶爾寥寥幾眼匆匆一瞥,卻足以讓身邊的空氣都渲染了玫瑰金般的色彩。
喜歡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呢?離告白總是差了一點點勇氣和一點點好時機,也沒有非要和他在一起不可的想法,喜歡他就是感覺到自己很快樂啊。
就是忍不住去靠近啊。
喜歡一個人是會讓自己低到塵埃里的啊。每一個低到塵埃里的人,都覺得自己再平凡不過。長相平凡,能力平凡,談吐平凡,所有的特質都平凡得被人海淹沒。卻也不甘心就這樣平凡得無法企及他的高度。
所以努力地朝著美好的方向去改變,去做他會看得見自己的事,參加比賽,參加表演,站在耀眼的地方,盼望著臺下的贊許的掌聲里能有他的一份。
懷著類似僥幸般的期待,覺得只要站得再高一點,做得再好一點,他就能注意到自己,就能青睞自己努力散發的光芒。
終于在一次偶遇中,他主動叫了我的名字。那顆毛茸茸的夕陽,就在他的笑臉后面羞澀地露出來,那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橙紅色。也許在他看來那不過是極其平常、轉身就會忘掉的一個問好,可對我來說卻珍貴得能讓我反反復復咀嚼,唯恐自己忘記。每條他贊過的我的朋友圈都舍不得刪,暗自欣喜于自己能讓他感覺有趣,默默猜測著他感興趣的話題。這些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歡愉,像是許下的一個個小心愿一一被成全,也更堅定了堅持下去的信心。
對我而言,靠近一寸,欣喜一尺。
并非不羨慕那些終于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們。羨慕他們能同時感受從同一個方向吹來的風,羨慕他們可以即時分享彼此的快樂,羨慕他們能從幻想走到現實里。可是對于我來說,與其要憋紅了臉也說不出一句“你好”,與其走各式各樣胡里花俏的套路,與其知道你不會喜歡我,還不如讓我我享受著遠遠地看著永遠美好的你,以及一天天變得美好的自己。
就這樣就很好。
“所以那你還要繼續喜歡他嗎?”
“嗯,當然。”
也許在某一天,與你同樣優秀的我可以坦然地指著越來越優秀的你告訴別人,看,那個就是我曾經喜歡了很久很久的男生。
也希望某一天,在我跟別人說起你的時候,不要把自己編成“我的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