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月牙已慢慢爬上東邊山巒的尖兒,曛黃的云層亦透出了幾顆微亮的星,在這個跌落的世界里,月的存在,最是神奇。她深遠未知,有如神贈,萬千年來,斗轉星移,唯有月華依舊,月深如初。每當萬物抬首仰望,都好似在她柔和的光芒里感知到神的安撫,讓焦灼的內心得到絲絲慰藉。
青山碧水間的桃園鄉村,忙碌了一天的村民們也早已歸家。點燃燭火,小嘮家常,窗影綽綽中,卻是晚飯時間到了。村間質樸,不多時,便見有調皮的孩童端著小碗到處跑,看看這家,又瞧瞧那家,然后捧著滿滿的飯菜回到自家院中,在父母的數落聲中嬉笑著吃了起來。
靜靜看著燭火點亮的村莊,老和尚慧海駐定墨金色九環錫杖,將掉落在田埂上的一只灰雀輕輕放回枝椏間的鳥巢里,然后伸手輕撫灰雀的腦袋,幾縷光華閃過,灰雀安靜地趴在鳥巢里,卻是不再驚懼,也沒了傷痛。
和尚緊繃了一天的枯瘦的臉,在這一刻,終微微笑了起來,他后退兩步,從脖間取下念珠,默默念了一段,后又重整裝束,提起錫杖,向村莊里走去。
“叮當……”
“叮當……”
聽到遠方傳來的錫環相擊聲,村民們端著碗,好奇地望了過去。
“村長,有人來了,不知是誰。”
“唉?好像是個和尚……”
“嗯!”村長點點頭,吸了一大口面,放下碗,一邊咀嚼著一邊朝聲音傳來處走去。
“爹,我也去!”友兒拉著村長的衣角,跟了上去。
隨著錫杖一頓一頓的節奏,一個面色枯黃的老和尚漸漸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和尚目光和藹,五官慈祥,他對著漸漸聚攏的村民微微點頭,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和尚是誰,所來何事?”村長站出來,聲音不冷不熱。
“見過施主。”和尚在村長面前站定,將錫杖立穩,雙手合十道,“貧僧慧海,于各處云游,途徑此村,想稍作歇息。”
“師傅,村子地小,且不喜生人,您休息過后還請自便。”村長點點頭,左手撫胸,右手平伸。
“爹!”似乎是覺得村長太過冷淡,友兒著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有些不滿。
村長卻不予理會,只靜靜看著和尚,目光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和尚嘆了口氣,又朝村長躬身一禮,道,“叨擾了!貧僧已無礙,這便離去。”
村長眼里略有不忍,卻也只是輕輕回禮,開口:“謝師傅體諒……”
村民們旁觀村長行事,卻也無一爭議,看著和尚抬步握杖,欲圖穿村而過,便也都低著頭,紛紛返還了各自家中,只有村長遠遠望著,心里未曾有過一刻的松懈。亂世紛爭,戰火硝煙,他作為一村之長,唯一的職責就是守得本村的一方平靜,其他的,他顧不上,也顧不了,他太怕,太怕任何外來的偏差打亂這得來不易的所有……
和尚靜靜走著,一群孩子早已吃完了飯,好奇心作祟,一路跟著他打打鬧鬧,和尚倒也不怪,任由孩子們進行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動作,只偶爾抖抖海清,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清理出去。
“師傅師傅,您吃碗飯再走吧,去下個村子還要過海嘞,好遠的。”和尚剛轉過頭抖掉后背的幾片樹葉,就聽見前方傳來一稚童的聲音。回過頭來,面前一個小光頭正圓瞪瞪地盯著自己,將手中盛滿飯菜的碗高高舉起。
和尚慈愛地笑了笑,將缽盂伸了過去,“多謝小施主布施”。
諍諍接過缽盂,埋頭囫圇著把飯菜倒了進去,遞給和尚,摸摸光頭,大聲說,“師傅師傅,您慢慢吃,我去洗碗咯。”說完就一溜煙竄回家中,將碗遞給蹲在井邊的阿娘,又跑到門角邊探出頭,見和尚找了個墻角,放下物品,慢慢吃了起來,他又耐不住新奇跑到和尚身邊,也不說話,只蹲下來呆呆看著。
和尚吃完飯,看到自己面前一個锃光瓦亮的小光頭,有那么一瞬就想笑出聲來,他掐了掐諍諍肉呼呼的小臉,正欲說什么,卻待看到諍諍胸前的珠子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這難道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