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你這周是不是要來了?”

“嗯。”我想了想,6號,確實快到了。

“東西都帶齊了?面包?作業?衣服?”

“帶齊了,都在這。”我提了提手里的書包,示意。

母親這才善罷甘休。

車輪輾過路面帶起的風聲和壓過石子的碎碎聲在耳邊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趟走不走?”司機沖母親喊道。

母親笑著答應,“走安,就是專門等你嘞。”

我上了面包車,目的地學校。

站在車門外我便看到窗邊坐著一個穿著黑色襖子的學生,戴著衣服上的帽子,臉隱在陰影里,只看得見一點輪廓。我猜測他和我年齡相仿,看樣子是個女生。

車上只有一個位置了——在她的右邊。因為都是女生,我便沒注意那么多,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是個三人座,我右邊還有個老太太,也是她讓開中間的位置讓我坐的,有點擠,沒關系,女生無所謂。我這樣想。

我也注意到她在躲我,幾乎把整個身子都側向了車窗的方向——因此剛上來的我更擠了……小姐姐你這樣子我很難受的好吧!我要被擠死了啊!我在心中咆哮。我想她或許是怕生吧,便沒說話。

司機回頭時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艱難,笑著向我解釋:“她們等會在前面下。”他一說我才注意到,車上還有幾個老太太,把剩余的位置都占滿了。我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剛上車時我總覺得我旁邊的老太太不想跟那個女生挨太近,我一上來她就讓出了中間的位置。

幾分鐘后,車上相約的老人都下了車,我把書包放在原來老太太坐的位置。“呼…終于解脫了…”我默默想,嘴里還嘟囔著:“媽媽呀。”

我習慣性的看著自己的鞋子緩氣,余光看到那個女生看了我一眼,我轉頭看她,她把帽子戴得嚴嚴的,我幾乎什么也看不到。

一晃眼我看到了他的手,嗯?男生的手?我的內心一片小馬奔騰而過。

我抬頭再看他,隱約看到男生特有的長相。果然是男生!我看錯了?近視600度的我大腦一片空白,回頭一想,我戴了眼鏡啊,這什么情況,我瞎到那種程度了?不是吧……

“……”

“嗯?你說什么?”我靠近他,想聽得清楚點。

“16……”我看到他縮了縮手。

“啊?”我懵了一瞬,“你16?”

他沒有說話。

我又問了一遍:“你16歲嗎?”

他看了我一眼,輕輕答應:“嗯,你的聲音和我一個朋友很像。”

“呃,是嗎?”和我像的真多,我想了想問:“你高一嗎?”

他又不說話了。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繼續問道:“安中高一?”

“你安中?”

我愣了愣,答:“啊,嗯。你在哪?”

“沙汀。”

“沙汀啊,我原來也是沙汀的。”我眼睛亮了亮,學弟?

“我……看到過你。”他的手緊了緊。

“啊?”看到過我?在哪?

“初一的時候。”

“初一?在學校?”

“嗯。”

“噢……”我笑笑,心想:‘這樣還記得,學校里我見過的學弟學妹恍眼就忘了。’

“我初一,你初三吧。”沒由來地,他又說了一句話。

“昂,嗯?你16?”

“嗯。”

“沙汀初二?”留級?

“嗯。”

“幾班的?”

“三班。”

他的聲音好小,我幾乎挨著他了才隱約聽到。

我笑了笑:“有空回沙汀看看。”

“你好久沒回來了。”

“啊?噢,因為一直在忙事情,本來也有回去的,半路朋友有事打電話把我叫走了,就沒去成。”誒,我也才高一啊,‘好久’怎么說?“也沒多久吧,幾個月。”我補充道。

“……你在忙你的事,我也在忙。”他把頭埋的更低了,幾乎縮在了那里。

“啊?噢。”又是莫名其妙的話。

“你xxxxxx”男生稍抬了抬頭。

“嗯?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我又湊近了一點。

男生隨著我的靠近慢慢低下了頭,我感覺到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手攥得更緊了。

“xxxxxx”他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我還是沒聽到。可我又不好意思讓他再說一遍,感覺他好緊張,說話也好奇怪,一字一頓的。

于是我微笑著應了幾聲,算是回答。

他沒再說話,我也沒有。我看著窗外走神,嘴里小聲重復:“初二3班。”

“小姑娘,可以下了。”司機的聲音把我喚醒。

“啊。”我拿起書包準備下車。

男生突然出聲:“njf,我記住了。”似乎是著急,一直埋在衣服里的臉露出了大半。

我回頭驚訝地看向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這時他卻突然低下了頭,輕飄飄的呼氣:“對不起。”

為什么對不起?我下了車,對司機說了謝謝,關上車門后,我透過車窗看向他,盡管我什么也看不見。

車發動后,我幾乎是沖進教室的,這時我腦子里已經設想了很多種可能,我甚至想到可能我以前欠下的“情債”找上門了,這也太TM恐怖了吧,不能是個變態吧?

放下書包,我馬上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媽,我們那邊還有誰和我同齡的,認識我的人?”

“這我也不知道啊。”

“我今天在車上遇到一個人,他好奇怪,最后還把我名字說出來了,我嚇呆了!”

“你傻嗎?你要問他是哪兒的人,幾隊的,你不問我也不知道啊,這怎么猜得到。”

“我走太急了沒想那么多,我下車的時候他說的,還戴了個黑帽子,全身黑,怪嚇人的,是沙汀的。”

“沙汀啊?那應該是zxx,他婆婆在我們這邊的嘛,他就在沙汀讀。”

“他不是得病了?好了嗎?”

“這誰知道,哪個敢問這個。”

“也是……”

“對咯,你多穿點……”

“……”

掛斷電話,我才緩過勁來,但大概已經確定了。

是他,小學和我做過同桌,在四年級的時候被查出患傳染性疾病,和我同鄉的。說實話,我已經有快6年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了,小時候他好像還給我寫過情書。

可我怎么沒認出來?他的樣子和聲音甚至說話方式都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樣子,聲音會變,但說話方式真的會變化那么大嗎?

而且他總給我一種詭異的感覺,緊攥著手,低著頭,說話卡卡頓頓,雖然是小學同學,也算個兒時玩伴,但我卻真的沒有認出他,一點也沒有。

可除了他,還會有誰會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他生過病,所以16歲才讀初二,這一點也說得通。

我又想起那句:“16……”這個時間,我也16歲了,所以當時,他是在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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