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也不知是出院的興奮,還是刀口處隱隱的疼痛作怪,出院前夜,原本能夠心如止水般酣睡的我,竟然屢屢從睡夢中驚醒。
? ? ? ?一夜間,我都在做著各種各樣的夢,夢的內容千奇百怪,甚至可以說是有那么點兒無厘頭:跟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在小學附近的小餐館里海吃海喝,結果因為吃的是霸王餐而不得已狼狽出逃;路上又碰上了被人馱在摩托車后座上的面容憔悴的老爸,從父親沒有一絲慌亂的眼神中,我卻隱隱地捕捉到了一條不好的信息:老爸被人劫持了!我發瘋一般地停下了狂奔的腳步,一個躍身跳下了高高的田埂,順著禾田里淺淺的車轍印一路狂追。夢終止在一個荒蕪的山崗里,一身疲憊的我身陷一個四面環坡的淺坑之中,仰面朝天,如項王被圍垓下一般,心里充滿了絕望。整夜的夢中,我的心里都在擔驚受怕,害怕父親被那伙壞蛋劫持到深山里,受盡折磨。就這樣,伴著這種恐懼的我突然一下就醒了。睡在我左前方床位上的父親打呼聲依舊,聲音大的有些驚人,我的心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睡不著了,腦海里就像是放電影一般閃過很多不曾遺忘的陳年往事。
? ? ?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的學業生涯是不如意的,甚至可以說是略失敗的。我沒能如父親所期望的那樣考上一所相當不錯的院校。我至今清楚地記得,2011年我從縣二中高考結束后,父親送我去南京動手術時說的一句話:沒想到第一次送你出遠門不是去上大學……言語中沒有責備,而我的心卻被深深地刺痛了,我知道:父親這是對我失望了。
? ? ? ?也許,生活就該是一步一步地慢慢體會的吧,很多東西都是從生活的洪流中一點點地淘洗出來的。在這個過程中,人慢慢地對很多難以控制的事物都理智地選擇了接受。就這樣,一直對我抱很大期望的父親也在我高考的一再失利中默默地選擇了妥協,選擇了放開我的手,讓我一個人在學海中孤自漂流。其實,我的心里明白:父親是為了不讓我背上太多的心理負擔,是為了讓我能夠笑著走好以后的每一段路。正是出于這個考慮,父親從期待我考上一個本科,到復讀時鼓勵我考上三本以上,再到報考時讓我好好地選擇一個大專,學點真本事;最終,我沒能如愿地上本科,而是選擇了異省的一所普通的大專院校,雖然分數達了本科線;在學校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一度很頹廢,哪也不想去,整天悶在宿舍里一個勁地扣手機,不想與外界產生太多的瓜葛,整個人就像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整天無精打采,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提不起來多大的興趣,一副很欠扁的樣子……可是,我知道我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我知道我無法掩蓋住父母的期待眼神,我知道我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冷血人。因而,在學校安排的課程上,我不會想著去糊弄任何人,我至今清楚地記得:大學快畢業時,我加班加點地搜集論文所需資料,由于這么些年不怎么跟電腦打交道,打字速度超慢的我就用手寫和手機輸入的形式,笨拙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完成了好幾千字的論文初稿;當我第一次把排版打印好的論文提交給指導老師審查時,老師問了我論文中提出的一些名詞的概念,聽了我頗為流暢的解答,老師笑了,意味深長地問我:這論文應該是你自己寫的吧?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是原創!話音剛落,我仿佛聽到了有一雙厚實的大手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為我鼓掌了,我知道:那一定是父親的!只有父親才能拍出那樣的掌聲,只有父親能夠真真切切地懂得他的兒子。
? ? ?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蒙蒙亮了,躺在床上酣睡的父親濤聲依舊;此時此刻,我竟然不怎么排斥這一陣陣讓人心煩的打呼聲了,甚至開始有點享受這頗有節奏感的充滿生命氣息的聲響。那聲音仿佛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渾厚的歌唱,在我內心最脆弱的時候,給我力量,讓我義無反顧地從地上爬起,步履鏗鏘地奔向未知的遠方。
——2015年3月30日凌晨記于嘉定區中心醫 ? ? ? ? ?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