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為什么想寫徐志摩,因為今天讀到一首他的詩《偶然》,初載1926年5月27日的《晨報》,恰好今天也是5月27日,時隔整整91年,覺得恰好也是一種緣分。
分享兩段文字,來自韓寒。
“從課本里大家都接觸過徐志摩,老師說他是大才子。《再別康橋》是要背誦的。我對背誦的東西很討厭,判別一個東西好不好的標準很簡單,語文老師或者語文課本里指明要背誦默寫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大部分現代人對徐志摩的了解不是因為他的詩歌,是因為電視劇《人間四月天》。黃磊因為鼻子和徐志摩一樣大,所以演徐志摩還挺那么回事,后來黃還深情演唱一首《我不知道風是往哪個方向吹》。我朋友說,這歌名那么長,不容易宣傳啊,為什么不叫《我不辨風向》呢?我說,你傻啊,那是徐志摩的一首詩。”
這篇《說說我眼中的徐志摩》出自韓寒的首部文集《雜的文》,在最中二的初三歲月,我有幸讀到,那時候覺得這篇文寫得簡直太好了,真是說到我心里去了。
尤其是上面那段,帥帥帥。
于是,中二之魂被燃燒了。
所以在那之后的五六年中,我都對徐志摩和林徽因保持著一種道義上的反感。
什么叫道義上的反感呢?
就是說,我其實并不知道我反感他什么,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反感他。這似乎是一件很酷的事。
當然,后來我才知道,反感他的人多了去了,這有什么好自豪的。
(《人間四月天》的劇照,迅哥比林徽因帥多了)
后來我不再迷信韓寒,甚至有點看不慣。
比如他那句,“語文老師或者語文課本里指明要背誦默寫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個玩笑開得可不高明。
還有韓寒“現代詩無用”“文學那么虛無縹緲的東西有什么可研究的呢”這樣的一些觀點,都是看著爽,其實很反智的。
慢慢思考的多一些,對扣帽子貼標簽這樣的行為,有些忌憚了。
所以之后我開始反思自己,甚至強迫自己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徐志摩。
可我還是不喜歡他,真的喜歡不起來。
有時候覺得,一個詩人,風流韻事的知名度竟然高于詩的知名度,說起來也蠻悲哀的,但先不談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史,就只談詩。
我不是中文系的,不能用術語分析他的詩,只是他的詩從來沒有打動過我。
韓寒說他是“歐洲幾日游帶回來的三腳貓功夫”,在我看來,他的詩則散發著一種令人尷尬的風范,怎么說呢,看徐志摩的詩,就像是在看一本“外國經典抒情詩歌選集”。
對,中文版的,沒有翻譯出精髓的那種。
很多文學理論家都說,詩歌是不能翻譯的。
深以為然。
由于語言的隔閡,我往往不能很好地理解和欣賞外國詩,因而常常會失望地想,如果我能看懂西班牙語意大利語德語該多好呀,原詩一定迷人級了。
徐志摩的詩,就好像是一個技藝拙劣的翻譯新手,在試圖翻譯一篇外國浪漫主義詩歌。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形容方式,我承認。
驚艷是一種風格,淡漠是一種風格,糾結是一種風格,甚至丑陋和粗鄙也是一種風格。
但我看不到他的任何風格。
讀他的詩,只覺得生硬無味,索然無趣,甚至隱隱尷尬。
啊,古今歐洲有那么多詩人寫了那么多浪漫主義詩歌,那么多比喻,那么多排比,大段大段的,我真的已經審美疲勞了,何況是模仿的。
而且是硬上的。
我超級喜歡的木心先生說過一句很驚艷的話:“你不時瞥見中國的畫家作家,提著大大小小的竹籃,到歐洲打水去了。”
出自《素履之往》。就此短短一句,再不多做解釋。
木心先生還說過一段話,他的《文學回憶錄》里的。
“中世紀歐洲文學好比一瓶酒。希臘是釀酒者,羅馬是釀酒者,酒瓶蓋是蓋好的。故中世紀是酒窖的黑暗,千余年后開瓶,酒味醇厚。中國文化的酒瓶蓋,到了唐朝就掉落了,酒氣到明清散光。‘五四’再把酒倒光,摻進西方的白水,加酒精。”
拎著竹籃子到歐洲打水,把幾千年來的酒倒光再加酒精。不只是徐志摩,整個民國年代,都或多或少帶有這種氣質。
至于他那三段感情經歷,我覺得也沒什么好說的。
對張幼儀的種種人渣行為很難洗地,待發妻如此薄情,待親兒如此薄義,這樣的人已不配說出愛這個字,至于他一生追求的,我并不覺得是哪個姑娘。
不是張幼儀,也不是林徽因和陸小曼。
我覺得,他追求的是一種狀態,一種可以感動自己的狀態。
梁啟超,作為徐志摩的證婚人,曾在他和陸小曼的婚禮上聲色俱厲地訓斥他。
“徐志摩,你這個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學問方面沒有成就,你這個人用情不專,以致離婚再娶,以后務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哎,如此看來,一生多情的徐志摩,也是個可憐人。
作者 :封寒紫 ,有個酒館掌柜,三觀比五官還要正的小女子。微博@掌柜封寒紫,微信公眾號:有個酒館(ID:yougejiuguan),已出版新書《不好意思,剛認識就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