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是人遭受磨難的根源。誠然,欲望可以使人得到歡樂和幸福;但這歡樂、幸福的背后卻是苦難,樂極是要生悲的;一切欲望實現之后,卻也免不了災難。——尤素福·西巴伊
欲望是一種本能,并無善惡之分,人生而為欲,所以“城”便存在了。
生活本就是由千千萬萬的小圍城組成的一個大的圍城,你厭倦你厭惡,你掙扎你逃脫,最終還是難逃其中,到頭來你才發現,無形的圈套無處不在,即使心不情愿,但卻身不由己、無可奈何。人啊!只要活著,四處皆城。
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
相信沒讀過《圍城》這本書的人,大多都聽過這句耳熟能詳的話,那么你是幾歲時聽到的,當時又抱著怎樣的想法?
一句簡單的話語,道破了太多太多的懸念,愛情、婚姻也好,事業也罷,世上的所有事物都逃脫不了這句話。這句話似詛咒更似預言,讀不懂的人還在迷茫中摸索,待讀懂時已是白發蒼蒼,嘆息人生不過如此,周而復始。
得不到的永遠隔層紗,永遠是最美好的,得不到的往往安放著你的精神寄托,那里宛如世外桃源,集一切美好事物。因為得不到,所以夢境也就永遠不會破滅。
當你得到了,一切都會變樣了,或者換句話說,其實一切都沒變,變的只是你的欲望和野心。世上一切大多如此,隨著人的欲望不斷膨脹,對事物或人的要求也會隨之改變,永遠都不會滿足。
小說《圍城》中的主人公方鴻漸的命運很普通,但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留學歸來卻學業無成,因半個岳父成為了當地的名人,一方面因為虛假的學歷而羞愧,另一方面又享受其中。原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卻只能依靠丈人謀得小銀行中的差事。夢想中的佳人唐曉芙如水中月甚是鐘意,同時又不忍拒絕蘇文紈的曖昧。無果后,遠赴三閭學校教書,卻發現學校生存不易,稀里糊涂和孫嘉柔訂婚結婚,婚后因種種瑣事,過得并不美滿……
方鴻漸不學無術,生活懶散,未能取得博士學位,奈何父親與丈人的兩面夾攻,才深感文憑的重要,方鴻漸痛恨,卻只能選擇屈服,唯有買虛假學歷。看似普通的一張紙,卻能證明一個人的才能,同時也決定了社會對待其態度。文中寫道:
小小一方紙能把一個人的空梳、寡陋、愚笨都掩蓋起來。自己沒有文憑,好像精神上赤條條的,沒有包裹。
回國后,方鴻漸周旋在蘇小姐和唐小姐之間,傾心與唐小姐,卻不拒絕與蘇小姐之間的曖昧。我愛之人,難得她心,愛我之人,不得我心,這愛情的圍城囚禁了誰的心?
只怪那夜的月光太柔和,蘇小姐的側臉悄然虜獲方鴻漸的心,那暗生的情愫在彌漫,不經意留下的吻,突然清醒的方鴻漸匆匆離開,事后才倍感后悔,起筆寫信。文中寫道:
我不敢求你諒宥,我只希望你快忘記我這個軟弱、沒有坦白的勇氣的人。因為我真心敬愛你,我愈不忍糟蹋你的友誼。
男人是否都如此?騙了吻騙了芳心后,又舉著友誼的旗幟來劃清界限,騙了蘇小姐的吻后才清醒,惹得蘇小姐破口大罵,這段往來不歡而散。
終于明確拒絕蘇小姐后,接著向唐小姐表明了自己的心跡。然而,唐小姐已看清了方鴻漸的為人,她咄咄逼人的追問,方鴻漸百口莫辯,似乎自己就是這么卑鄙惡劣,枉而為人。
或許每個人都如此,自己單純空白的感情經歷,與對方極其豐富的情史相比,再加上對方琢磨不透的心,惡劣的行為,難免狠狠揭穿對方。情竇初開的唐小姐雖于心不忍,但更忍受不了欺騙與虛假。文中寫道:
方先生的過去太豐富了!我愛的人,我要能夠占領他整個生命,他在碰見我以前,沒有過去,留著空白等待我。
誤會矛盾層層疊加,你沒有辯解,我沒有挽留,那場滂沱大雨將所有的話語與淚水都帶走,隨之遠去,方鴻漸與唐曉芙的感情還沒有開始,便倉促劃上句點。
失意的方鴻漸離開了滿是名利的上海,遠赴三閭學校任教,本以為逃出了名利的圍城,來到了一片凈土,身心得以解脫。然而身處其中才得知,這里幫派分立、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任教不易啊!文中寫道:
現在我(方鴻漸)真是無家可歸,沿門托缽,同事和學生全瞧不起的。
經歷了長途跋涉的艱辛,也經歷了學校里的風起云涌,加上好友趙辛楣的突然離職,方鴻漸與孫小姐兩人深感身邊人才是最佳的伴侶,日久生情心心相惜。可惜,談話間倉促許下的諾言,終究難敵婚后的矛盾。
家庭雙方之間的差異,觀念的異同,婚后的種種跡象,兩人的矛盾日益激增,終于在那一晚爆發了。最熟悉的人最怕反目成仇,因為熟悉,所以深知對方的所有弱點,當理智的防線崩塌,言語成了鋒利的武器,狠狠傷害著彼此的心。小說結尾處寫道:
六點鐘是五個鐘頭以前,那時候鴻漸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勸她別再為昨天的事弄得夫婦不歡;那時候,柔嘉在家里等鴻漸回來吃晚飯,希望他會跟姑母和好,到她廠里做事。這個時間落伍的計時機無意中包涵對人生的諷刺和感傷,深于一切語言、一切啼笑。
久而久之,得到的便成了蚊子血,得不到的始終是心頭的朱砂痣。初識時溫文爾雅的孫小姐,婚后變成了尖酸刻薄的模樣,婚姻的圍城,重重的禁錮,使人疲憊不堪,原本的面貌也模糊了丟失了。之前戀戀不忘的唐小姐,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或許也難逃此局面吧!
方鴻漸的一生,從留學歸來到最后的婚姻破裂,看似水到渠成的事情,實則心甘情愿被圍困。再浪漫的愛情都要經歷柴米油鹽的生活,平淡瑣碎卻又無法逃避的日常,一天天消耗著兩個人的心,過著過著就發現婚姻生活無法如愿,即使是經歷了無數風雨的兩人,最后依舊誰都無法逃脫圍城。婚姻如此,事業如此,人生不也同樣如此嗎?
欲望是苦難的根源,于方鴻漸而言,愛情里的欲望,得不到的唐小姐,止不住的心痛;事業上的欲望,“名教授”的好夢,妄想名利雙收,結果事與愿違;婚姻的欲望,婚后的孫小姐一改常態,夫妻兩人矛盾不斷,生活不美滿。當欲望與實際相差甚遠,人倍感挫敗、心灰意冷,一心想要逃離重新開始,可是何處無圍城?
主人公方鴻漸的人生經歷,換個角度看則是尋找理想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方鴻漸以希望開始,以破滅結束,如此反復。
錢老先生在序寫道:
在這本書里,我想寫現代中國某一部分社會、某一類人物。
仔細想想,文中的人物、事物何嘗不是現實社會的縮影?人啊!只要活著,何處無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