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題記
轟鳴的車聲試圖掩蓋黑夜的孤寂,仍然閃爍的星,也無非是掙扎時的哭泣,絡繹不絕的鍵盤聲,讓本就無奈的雨更加危懼。
大廳里,金碧輝煌;那過道,人滿為患。
有的人,企圖用那高貴的香檳抬升和補滿早已千瘡百孔的身份,卻被那濃烈的酒精刺透的傷痕累累。有的人,企圖用那溢到嘴邊的自然假笑來掩蓋自己因結果不得而知所帶來的慌亂。
隨著午夜的鐘聲被敲響,一切塵埃落定。那盞標志著26號的時代之燈黯然熄滅,而那盞標志著67號的時代到來之燈冉冉亮起。這標志著67號正式成為鍵盤俠委員會副會長兼執行董事,俗稱二把手。至于一把手是何方神圣,無人知曉,連67號自己也不知道。
“下面緊急插播一條消息,據鐵路運輸局發布消息稱,由p市開往n市的G4067次列車組發生重大事故...”
回到家的67號身心疲憊,身上那華麗的西裝與眼前那破敗的“西裝”形成鮮明的對比,電腦閃爍的微光不經意間照亮了老鼠的覓食之路。
“操他媽的,老鼠。”
67號迅速地拿起了拖鞋剛準備用拖鞋打死老鼠,但手卻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來。
“老子他媽今天心情好,算你他媽運氣好,放你一馬。”
老鼠,仿佛聽懂了他的話,“吱吱”叫了兩聲便不再逃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操他媽的,這年頭,他媽連老鼠都成精了。”
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他那高貴的鍵盤俠之椅。望向他那發黃的電腦屏幕,仔細傾聽著新聞上的動車事故,用心尋找著事故的每一個微小的細節與線索。最終將身體與夜聲融為一體。
電腦桌前67號全神貫注,眉頭緊鎖卻咧著嘴,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此時的67號意氣風發,眼里透著神圣之光,仿佛自己正御駕親征,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他用那滿腔的“正義與熱血”在網上留下了一段瀟灑文字:
#67號#前不久在剛剛召開的黨M大上,總書記就已經反復強調過要抓牢安全這根保護繩,全面貫徹并落實安全維護觀念,絕不應把人民群眾的生命當兒戲。但如今卻有人違背了這個底線,那就是高鐵安監員X,X未仔細落實軌道沿線的線路安全,才導致發生了如此嚴重的動車事故。X對此應負主要責任。那個安監員你是不是個好漢?是不是個男人?你站出來,我告訴你,你躲不了的。再大的保護傘都保不了你的。因為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無限的,你要為乘客的生命負責,給廣大人民群眾一個交代!#67號#
網上瞬間興起了軒然大波,短短半小時內,瀏覽量就已經破億,直接登上了各大新聞網站的頭條。同時,隨著人肉“調查”的不斷深入,安監員的各種信息,各種“黑料”在一篇篇營銷號的“震驚”之中透露。
P市的中央大橋上,車流滾滾不斷,橋溝通了繁華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卻在橋的另一邊,溝通的卻是孤獨的沉寂;而這恰恰就是安監員的內心,本就勉強的生活,為何要讓他獨自承受如此大的悲劇,剝開他的肉體,踐踏他的靈魂,再無情地將他扔入無盡的深淵。為什么?憑什么?憑什么啊?
風冷刺骨,心如冰堅。安監員站在橋上迎風而笑,就在這時,有人發現了安監員要跳河,大聲呼喊來人,人們紛紛丟下車,急匆匆的,如潮水般向安監員涌來。安監員看著這些人,仿佛抓住了懸崖邊的救命稻草,正奮力向上爬時,卻發現是無數的海市蜃樓。
“震驚...”
“現在的年輕人也太脆弱了吧。”67號搖搖頭感慨道,“我才說了一次而已啊...太沒意思了吧。”但吐槽歸吐槽,高興歸高興。67號還是奢侈地點了KFC來慶祝自己的首次成功。
外賣還沒送到,打擊卻至。
“據央視新聞網報道,事故原因并非安監員安全維護問題所導致發生的列車事故...”
電視機那滋滋的響聲卻映襯著67號那略顯蒼白的臉,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一次小失誤而已,不足為懼。”67號喃喃道。
67號重新回到了電腦桌前,電腦微弱的燈光卻顯得格外刺眼,那印在衣服上的邪魅一笑深深笑進了67號內心。
兵者,詭道也。
狡詐乃是兵家用兵之本,可謂是防不勝防。這次67號換了個策略.
通過仔細地觀察與研究67號發現,列車駕駛員竟然只受了輕傷,并且奇怪的是網上沒有一點關于司機的報道與線索,甚至連司機的照片都沒有。顯然司機被政府“保護”了。而這恰恰是67號最好攻擊的弱點。
靈感隨之迸發,67號文思泉涌,下筆如有神,巧妙的攻擊,致命的弱點,一切盡在不言中。
確實不言中。
兩個小時轉瞬即逝,雖然現在是凌晨,但事情仍然迅速發酵。手機里不停的消息聲驚醒了剛睡著的67號。司機的輕傷與每日劇增的死亡人數形成鮮明的對比。曾經的不良,危險駕駛的經歷也被無限放大,一切都無懈可擊,一切都在67號的掌握之中。
然而隨著事情的發展,讓人出乎意料的卻是六十七號偷偷刪除了這條評論。
那是他的兄弟啊,親兄弟啊,隨著人肉搜索的不斷深入,司機的信息被不斷爆料。67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發著暗光的手機,那張正面照上的人臉同童年的經歷一起歷歷在目。那時的他們穿過一條褲子,一起洗過澡,偷過東西,可謂是形影不離。但在有一天放學后卻發現他們突然搬走了,從此再不相見。雖然67號再也沒見過他,但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心中也一直在保佑和期望著他能過得好一點。沒想到如今,自己卻要了他的命。
67號呆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報應會輪到自己頭上。正當他不斷自責之時,卻無意間看到手機上的新聞,司機正在樓頂上,也要跳樓。67號不管門有沒有鎖,抓起手機就沖向了司機跳樓的地方,一路上橫沖直撞,來到了那棟樓前,向著司機大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企圖引起司機的注意。樓頂上吹著狂風,衣領翻飄,寒風刺骨,司機聽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時,先是驚愕,看了看67號,沉思良久,指了指那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搖了搖頭,苦笑一聲,直直地跳了下來,死在了67號眼前。
67號感覺這些群眾的謾罵并非朝著司機,而是如同刀片般在67號的內心里割出了一條條深深的“裂谷”。他站了一個下午,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不,一間被小偷洗劫一空的出租屋。
67號坐在了地上,無意間發現了三把手對他的指責與領頭的謾罵。剛才反駁的他卻放下了抬起的手。一切早已過去。
苦笑。
67號走下來了樓,用剩下所有的錢買了一個鍵盤,在司機跳樓的地方反復擦拭后跪了下來,用鍵盤砸死了自己。
血染紅了線。
血染紅了網。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