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看見新世相又策劃了逃離北上廣的活動,冷笑一下,太沒有誠意了,肯定撲街,不出所料,果然連個水花都沒砸起來。
除了大多數人的內心的底線:不能被同一種情懷套路兩次,更重要的是,那些去年哭著喊著要逃離北上廣的人,他們不過就是旅個行、放個風又低眉順眼的回來了,都逃離一次北上廣了怎么好意思再來一次?
別說,還真有人好意思。
娟子是我的老鄉,我們的相識特別戲劇化。
2012年,我剛畢業到北京,在公交車上錢包被偷,當時自己還不知道,旁邊一個女孩戳了戳我的胳膊說:“你錢包被別人掏了。”我一摸果然,忙問她是誰,她癟了癟嘴說上一站下車的那個。。。我當時火就竄上來了,覺得她這告訴我跟不告訴我也沒啥兩樣,錢包里有2000現金,是剛發了還沒來得及存的工資,默默報了案,并留下了娟子的電話,想著萬一到時候需要指認呢!
提醒我錢包已經被偷了的那個女孩就是娟子,錢包再也沒有音訊,倒是和娟子日漸熟識起來。
娟子大我幾歲,是我遼寧老鄉,在一家小貿易公司做翻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已經在北京漂了四年了,沒有男朋友、沒有房子、沒有存款,和我們這些剛畢業的學生一樣,合租在亞洲最大的社區里,擠會流產的公交和會懷孕的地鐵5號線。她那會兒總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等哪天在北京待夠了我就回老家。”
沒想到她那么快就待夠了。
有天半夜她給我打電話,說她肚子疼得厲害,讓我過去看看她,等我到她們樓,她已經疼得虛脫了,趕緊打車送到醫院,急性闌尾炎。
做完手術還沒出院,她說她必須回家了,不然哪天生病突然死了,她爸媽可能都不知道。
她走的時候正是夏天,在北京待滿五年。我們一起在小區門口的大排檔擼串,干了一杯,她說:”你還小,還可以闖闖,過個三五年,如果沒什么起色,再回老家也行。“我點點頭沒說什么,但是心里隱隱覺得這種邏輯好像不太對,就像在說:“趁著年輕瘋幾年,等年紀大了再找個老實人嫁了...."
她回老家后在一個小學當老師,朝九晚五,日子過得還算安穩,只是偶爾吐槽工資太少,一個月2000多, 想想以前買個包就要花掉現在三個月的工資,真心疼。
后來聯系越來越少,直至去年春節過后,她突然微信上跟我說:“我回北京啦!旺順閣約起呀~~~~”
見了面發現比三年前離開北京時圓潤了不少,我笑著問她是不是來進修的,她撇了撇嘴說辭職了,又來當北漂了,下巴立馬掉在地上,裝好我的下巴,問她這是為啥呢?
她說剛回去的時候挺好的,每天都能見著父母,身邊都是熟悉親戚朋友,覺得特別有安全感,再也不必擔心生病了一個人死在出租屋里,工作也很輕松,不必加班,太陽還沒落山就能回家吃晚飯。但是日子久了,就煩了。
家里的同齡人都結婚早,她同學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三十歲的她還沒結婚,成了家里的老大難,相親無數,但是她都看不上,又不想將就。學校里呢,她也工作得不太開心,小城市的老師特別現實和市井,每天都是家長里短、雞毛蒜皮,她不愿意參與其中,大家就慢慢就孤立她,背地里說她是個loser,因為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回來。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但卻沒有什么地方可去,整個縣城五點以后,就進入休眠狀態,每個人都囚在家里,看電視。沒有圖書館,沒有大公園,沒有咖啡店,連逛街也買不到喜歡的東西。寒假,她本來想飛日本,但是看看賬戶里的存款和家里人的態度,最終還是哪里也沒去,在家里窩了一個冬天。
她實在太懷念北京了,每天都關注著那個已經跟她無關的城市里發生的事,終于春節后辭職,義無反顧的加入了民工返城大潮中。
這次她去了新東方。
既接一對一上門課也有小班課,忙得沒有休息時間,好像要把閑下的那兩年補回來,我覺著她可能在攢首付買房。
上周,她又找我吃飯,讓我吃驚的是她說她又要回老家了!!!想都沒想就拿懟新世相的話懟了她,你都逃離過一次北上廣了怎么好意思再逃離一次?
她不生氣,笑著說上次是逃離,這次是“撤離”,我讓她別跟我玩文字游戲。
說她仔細想了下,在北京的話她近幾年應該自己買不上房子了,年紀不小了,很難找到合適的對象,由于北京的人才扎堆兒,工作上也就是優秀容易,卓越很難。這次回到老家,她要自己創業,決定回去做英語培訓,她有實操經驗,曾經長期和老外打交道,她有學校資格背書,曾在公立校任職,有大公司光環,在新東方任教過,這些應該很容易在小城市宣傳開,希望我給她出個前期市場推廣計劃。她說:“你知道嗎?只有賺足夠的錢,實現財富自由,才能理直氣壯的不找對象!
忽然明白了“逃離”和“撤離”的區別。
逃離是一心只想離開此處,對于未來并沒有清晰規劃。而撤離是有組織有計劃的戰略性轉移,為了保存實力,重新開始。
娟子用了十年的時間在北京和老家之間走了兩個來回,終于確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這很值得。
我祝福那些像娟子一樣帶著夢想離開北上廣的人們有著似錦的前程。
也希望還在渾噩度日的北漂早日確立自己的目標,無論堅守還是離開,都牢牢把握住選擇的主動權,而不是待青春耗盡,無奈出走。
海明威曾說:“如果你有幸在年輕時待過巴黎,那么以后不管你到哪里去,它都會跟著你一生一世,因為巴黎是一場流動的盛宴。 ”
對于北上廣,亦是如此。
【本文由“讀孤求拜”發布,2017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