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海懿
鄭姑娘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因為減肥不吃飯餓的兩眼冒綠光，所以沒好氣地問，找我干嘛？
鄭姑娘說，王小胖，聽說你最近在減肥，每天晚上就吃幾片菜葉，萬里江山一片綠，一日三餐無油水，臉都快成菜色了。
我對著電話翻了翻白眼，對鄭姑娘說，我減肥我愿意，關你什么事啊？
鄭姑娘說，話不能這么說，姑娘我是學醫的，對養生之道頗有研究，不忍心看你因為減肥走上歧途，正所謂不忘初衷，方得始終，所以我打算拉你一把，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說，你能不能說人話啊？
鄭姑娘說，哦，我就是想叫你晚上一起去吃火鍋。
我對電話那頭的鄭姑娘說，我好不容易熬過這些天，現在到了減肥的關鍵時期，你還來誘惑我，存心害我是吧？你能體會一個因為胖找不到對象的大叔的心情嗎？
鄭姑娘說，土鱉，沒文化真可怕，你找不到對象是因為長得丑，不是因為長得胖。再說了，減肥不是靠你不吃飯就能畢其功于一役的。減肥就像是練武功，講究的是有緊有松，張弛有度，不然就會走火入魔，南轅北轍。現在是冬天，寒氣較重，火鍋正好滋補。火鍋店的位置我訂好了，微信發給你。王小胖，你不來的話會再胖三十斤。
我靠，算你狠。穿上衣服走出門，迎著凜冽的西北風走到了火鍋店。
看到鄭姑娘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而火鍋已經煮好。
我顧不上跟鄭姑娘聊天，低頭猛吃，熨帖一下我這多日不見油水的胃。
在我不停抬頭夾菜的間隙，鄭姑娘趁機插話說，我們有兩年半沒來這里吃火鍋了吧？
我正吃的不亦樂乎，哪有時間去計算數學題，于是敷衍著說是是是。
吃飽喝足，騰出胃的忙碌時間給大腦，細細想來，還真是。上一次來這里還是兩年半以前慶祝鄭姑娘訂婚，我們一幫人嚷著讓妹夫請客。
跟鄭姑娘的未婚夫僅有一面之緣，沒有太深的印象，只記得他是一個軍人，木訥老實，遠在千里之外的駐地服役。我看了看自己滾圓的肚子，想象著他應該還有八塊腹肌。
那天吃飯的時候，鄭姑娘的未婚夫說的話很少，只是頻繁地給鄭姑娘夾菜，兩個人不時地對視一笑，花式秀恩愛，讓我這個單身狗看的滿腹心酸，不知不覺多吃了好幾盤肉。
那次聚餐之后，鄭姑娘的未婚夫回到了千里之外的軍隊駐地，鄭姑娘醫學院畢業之后留在天津成為了一名護士。作為醫院的新人是需要上夜班的，可是鄭姑娘上的夜班尤其多，而且還替別人上夜班，兩只眼睛都熬成了熊貓。
我打電話給鄭姑娘說，你不要命了，想做拼命三郎嗎？你著急用錢可以找我借啊，雖然我讀研也沒錢。
鄭姑娘說，我不缺錢，但是我缺假期，我想我未婚夫，我想坐火車去看他。可是醫院沒有假期，你知道的，所以我只能倒班，自己攢假期，等到攢夠了五天我就買火車票去看他。從鄭姑娘的話語里看不到勞累和心酸，看到的只是滿心的甜蜜。
終于，鄭姑娘坐上了西去的列車。在此之前，她沒有獨自一個人出過遠門，沒去過邊疆，沒感受過如此巨大的溫差，沒體驗過如此煎熬的旅途，可是鄭姑娘依然在微信群里發消息跟我們說，我好開心啊，不僅能馬上看到我未婚夫，還能看到我泱泱中華的西部美景，真好。
五天的時間，有四天多都是在火車上度過，鄭姑娘和未婚夫見面的時間僅僅有六七個小時，可是鄭姑娘已經覺得很滿足了。因為未婚夫在軍隊不方便長時間請假外出，所以畢業工作以來鄭姑娘就不斷地積攢自己的假期，然后開始一個人的西部之旅，一次又一次地跨越兩千多公里去看望未婚夫。愛情的滋潤真的足以讓那個瘦小的鄭姑娘變得強大起來。
我想再過半年，鄭姑娘的未婚夫服役期滿，回到天津，兩個人應該會生活的很幸福，于是問鄭姑娘，你們是不是要考慮領證結婚了？
鄭姑娘說，我們永遠也不會結婚了。一年前的今天我們兩個就分手了，只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不想讓你們為我擔心。鄭姑娘語氣上的云淡風輕卻遮不住情緒上的波瀾起伏。
我不解的問，這么多年異地戀你們兩個都走過來了，為什么會分手呢？
鄭姑娘說，他提出分手的時候，我也一點心里準備都沒有。我們兩個從高三開始戀愛，經歷大學四年的異地戀，然后訂婚，可是訂婚一年半之后還是分手了。他說對我沒什么感覺了，與其欺騙倒不如彼此分開做朋友。其實，這么多年，身邊有很多人勸我放棄這段戀情，他們都認為這種等待是不值得的。但是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喜歡一個人就是愿意去付出的，我愿意去等他，我不覺得辛苦，只是最終我還是沒有等到他。分手之后，單位同事也曾給我介紹過對象，起初我一直是拒絕的，最后實在是駁不開面子去見了，卻也是希望對方先提出分手宣判這段戀情的死刑，我想大概是我已經不敢愛了吧。分手一年了，還是會時時想起他，我以為我可以假裝灑脫，一直欺騙自己，可是眼淚一次次讓我面對現實。
火鍋店里蒸騰的熱氣，撞上冰冷的玻璃，在窗戶上勾勒出奇形怪狀的水柱畫，像是此時鄭姑娘哭花的臉。
我知道，從一段失敗的感情里走出來是蠻難的。
我們常常唏噓感嘆小說中主人公的人生，因為無論主人公的命運多么坎坷，生活多么艱難，感情多么受挫，只要作者大筆一揮，就可以用“多年以后”幾個字省略掉艱苦的歲月，過濾掉窸窣的碎語，涂抹掉難堪的尷尬，將過往的一切歸零翻篇，既往不咎，還原一派山高水長、千帆過盡的寧謐景象，看不到暗礁，也感受不到急流。
可是現實中的我們卻并非如此，沒有文字給我們鋪陳捷徑，沒有臆想幫我們渡過難關。所有過往的傷痛都要你一個人背負，生活中一分一毫的質感都給黑暗里的你無盡的煎熬，你只能一個人在山重水復和曲折盤繞中摸爬滾打。
就拿一場不成功的戀愛來說吧，真的是挺消磨人的戾氣的。就像是我們在綿延的沙漠中經歷著一場艱苦卓絕的長途跋涉，精疲力竭，饑渴難耐，一下子栽倒癱軟在路上，望不到盡頭，也看不希望。我們渴望在這時候能有人遞給自己一口水，拉自己一把，給我們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和信心。可是我們放眼放去，周圍茫茫一片，杳無人跡，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拋棄在那里。失敗的愛情曾讓我們變得卑微，變得多疑，變得怯懦，變得特別不真實，費力地想要討好，卻始終找不到著力點。我們曾經吶喊過，哭泣過，歇斯底里卻依然窮途末路。
于是有的人面對愛情望而卻步，自我封閉，黯然療傷，聲稱自己不再相信愛情了。看著周圍一個又一個的朋友找到了新的歸宿，心里羨慕，自己卻終究不敢邁出新的一步。就像是某一次做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于是每次想要拿起刀的時候都會誠惶誠恐，提醒自己切傷手指會很痛的，然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可是只可遠觀的愛情就像是道聽途說的美景，叫的醒你的耳朵卻打不開你的心，哪怕再多的驚濤駭浪在你看來也不過是死水一潭。
其實，當局者的我們困住的也是自我，當你真的下定決心拿起刀再次做菜的時候，你發現你已經可以熟練地操作它了，已經徹底克服了心里的恐懼。就像是某一天當你在疲憊的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窮山惡水，看到了春暖花開。你在一瞬間懂得了愛情不是一錘子買賣，也不是一輩子的保險，它也會像傾倒時溢出的可樂的泡沫，會嗆到你，會弄的桌面杯盤狼藉，但是盛宴的歡樂并不是遠遠地觀望就能感同身受的。畢竟愛情給了你放狠話，抖機靈的機會，讓你的口是心非找到了一個緩緩流淌的出口。過往的一切不需要有跡可循，但至少我們都曾努力過。世間的溫暖無非是真心誠意的爭取換一場愿賭服輸。
就像倪一寧所說：“為什么不能晚一點遇見你呢。那樣我就可以在別人身上先跌一遍跟頭，先銼平一些無用的驕傲，先學會一套相處的法則。然后再施施然碰到你。可能沒那么銘心刻骨，但我們說不定有機會撞上‘永遠’。”可是，沒有晚一點遇到你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我們不會像掛在墻上的山水畫那樣活的不真實，羨慕別人的愛情活色生香，卻悲嘆自己的愛情清湯寡水。雖然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但是萬水千山我們曾攜手走過，不曾有一點偷懶。畢竟走過的路，看過的景，都讓你與過去的自己變得不再一樣。雖然回首過去，我們可能還會罵自己是個傻逼，但更多的也只是一笑而過。回頭張望那段歲月，也不再是踉踉蹌蹌。也許就是在那時候我們學會了堅強和成長，讓我們敢于再次擁抱愛，敢于永遠熱淚盈眶。
或許所謂的成長，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覺醒，就是努力咽下眼淚擠出一個微笑的淡然。我們終于感悟到失敗的愛情并不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泥潭，曾經的愛情嚴冬最終不會冰封我們的期盼，雖然沒有拯救我們的超人，可是只要我們不放棄希望，心中依然有愛的渴望，耐著性子，頂著黑暗，一步一步向前走，一定可以看到前面等著我們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