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過大學宿舍的人都知道,每個樓道都會有那么幾個垃圾筒分散在各個角落,我們宿舍門口就很幸運的分到了一個,然后四年的時光見證著它被各種物件填滿。夏天群蠅為之起舞,冬日寒風為之輕撫,不能說過著爺一般的生活,但基本上也能算上小康。大一大二我們處的還不賴,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和它來個親密接觸,但故事卻在大三開始了。
如果說大一是懵懂,大二是熾熱,那么大三便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寧靜。大學時光剛閉上眼還沒來得急睜開就過去一半了,然后大三的到來讓我們拍拍書上的塵土有種失戀后前任又尋新歡的傷感。所以經過了一系列的對不起爹媽、對不起母校、對不起黨的思想斗爭后我們宿舍面臨大三決定要與書本零距離。作為宿舍逗逼的代名詞,我首先表態:我要考研,去新的象牙塔尋覓我遲到二十年的初戀。這一決定得到了黨中央的一致認可,然后就在我準備耐心傾聽黨的表揚詞時,宿舍姐妹各自抱著一本書,零距離的狠往懷里塞了塞流著口水看著韓劇里我曾經的歐巴。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發揚著一根筋的精神定下了6:00的鬧鐘。
那時已經6月份了,經過了三天云里霧里被鬧鐘叫醒的經歷,一星期后我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6點起床到自習室的時候總有一個女孩在那背單詞,心里默默把她當成一個學習伙伴,原本枯燥的學習生活也算有了點溫暖,當每一次6點醒來成為慣性的時候,我知道我的生物鐘調好了。一天快六點的時候睡得正香,外面響起了莎莎啦啦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在夏日的清晨卻顯得格外清晰。心里想著打掃衛生的宿管阿姨起的也太早了吧!莎莎的聲音一聽就是一個月,舍友都沒知覺,因為她們一直延用著我們大一大二的10點生物鐘。但就在那一天出事了。
在上早自習的我突然發現英語試題冊忘帶了,上午是要用的,沒辦法只能返回宿舍再取一次。當時是8點鐘左右,就在我關了宿舍門回宿舍的時候發現宿舍阿姨正在清理垃圾桶?!鞍⒁?,您早上不是剛打掃過?”“沒有呀,一直是這個時間點才打掃呢”,拜別阿姨懷里抱著書,腦子里止不住的在想莎啦莎啦的聲音是什么?
有了這個疑問后每天早上聲音一響起我就醒來看下手機5:30,然后聲音從近到遠直到6點鐘鬧鈴響起時才消失。這么過了一個月,我的考研生活步入了正規,自習室里我和起的最早的那個女孩成了知己,就是那種不說話遞一個眼神過去就足矣的朋友。我們確實也沒說過話,但習慣了見面微笑,如果用伴侶來形容的話,我們這可算得上靈魂伴侶了吧!
日子轉眼到了十月份,這就意味著還有兩個月就要考試了。自習室中表面的平靜掩飾不住內心的焦躁,有的盯兩行字半個小時,有的不斷的喝白開水,嘴里還念念有詞“不能感冒,不能感冒”。如果說高考決定命運,那么考研多半是決定去向,那種大考在即,那種不確定的未來,也許只有親身體驗過的才能感知。而我那位知己卻是一臉的淡然,心里猶生佩服,這才是先天學霸的范兒。因為所剩的時間不多,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把一天變長。嘴上欠欠的說到學習不在乎那么一點半點的時間,但手上卻默默地將鬧鈴調到了5:30。
第一次5:30起來,打開宿舍門,自習室起的最早的女孩抱著一本單詞書見到我直起了腰?!霸纭薄霸纭边@是我們第一次對話,女孩聲音很甜,臉上還有一片紅暈,不會吧,真是乖乖女這么害羞?!耙粔K走吧”“等人”,我點了點頭先行離開,半個多小時女孩走進自習室,額頭上掛著汗珠。估計是估計是跑步去了,因為臨近考試,為了避免感冒,同學們想出來各種招,大體上分為以下三種:一天喝一壺水殺菌,早上在操場晨跑,晚上路邊蛙跳,顯然女孩選擇了中間的方法。就這樣每天早上5:30女孩在我們宿舍門口等人,我們相互問好,交流一下考研經驗,但一直沒見過她等的那個人,估計是晨跑的跑友吧!
到了11月份,緊張的氣氛已經到了難眠的地步,所以這一天我5點鐘就起來了,抱著羽絨服出門的一剎那,我愣了一下,不遠處,女孩英語單詞放在一邊,正在小心翼翼的將垃圾筒內的瓶瓶罐罐輕輕的放進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盒,也許她意識到有人在看便慢慢轉過身來,在那一刻我迅速轉身,腦子立馬被各種信息轟炸。原來第一次見面的紅暈不是害羞而是尷尬,原來5:30她等的人是我,原來額頭的汗珠不是晨跑留下的,原來她就是每天的莎拉聲,她看到我了嗎?我會不會已經傷了她的自尊?現在我該怎么做才最得體?以后見面我該怎么打招呼?各種問題的夾擊下我的第一反應是假裝沒看見的逃離現場,縱使后來冷靜下來我也想不出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去面對我當時的處境。
?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5點出去過,外面的莎莎聲還在,只不過5:30再也見不到女孩和我問好,自習室女孩再也沒去過,就連桌上的書也不清楚什么時候搬走的,我想我是傷她自尊了,但這種糾結很快被即將到來的考試沖淡!
12月份,離考試還有十幾天時,我像往常一樣打開書本,一張紙條隨之滑落:
姐,這些天過去了,我以為您得和別人說起我的事,但您沒那么做,我生活的地方很窮,我撿的瓶瓶罐罐的錢還有平時兼職的夠我個人生活,每個月我能留出一部分捐給我的家鄉,姐,原諒我騙您,我不考研,每天抽出時間自習是想多學點以后可能用的上,快到考試的時候了,不能和姐當面說是因為感覺有點尷尬,姐要加油!
一張紙條我哭了三個小時,考完的那一天我沒去狂歡,我回到了空空的自習室在一張信紙上寫下了下面的話:
? ?每個人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也許你正在背負著不符合你年齡段的擔子,但歲月卻給了你最寶貴的財富。高爾基說過“貧窮是一所最好的大學”,你在不知不覺間修的了人生的雙學位,如果想抱怨,那就不妨來上幾句,生活本該就是有正有負,有陰有陽,陰影里呆久了會生病,但曬多了也容易暴皮,得與失互聯,樂于悲相伴,所以經歷了苦難和挫折,幸福和順境也就會出現,等待是為了醞釀,醞釀是為了老酒醇香……
把信裝入信封,在封皮上寫下了一個“早”字來彌補那次逃離欠下她的問候,晚上12點后我把它放在了垃圾筒上顯眼的位置,第二天信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