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輕狂的好日子,一懂事就結(jié)束


1.

本打算用這三天假期睡個天昏地暗,或者是把自己開始著手挖的坑給填一填,亦或者只是刷幾部劇看幾本書,享受這一年里難得的那部分恬淡。

有沒有更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呢?

懶得出去跑,懶得見人,懶得摻和到不痛不癢的聚會里面。

30號下午5點,手機(jī)里的GTD軟件提醒我——“12月31日全天日程:老媽生日。”

應(yīng)該沒有比這更有意義的事情了!買票,回家。

下班趕到火車站取票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十年前的那個冬日在派出所門口排著隊辦的身份證距離過期僅剩2個月時間。

十年!十年就這么匆匆地打馬而過了,可我明明感覺那個冬天的寒冷和那個午后的北風(fēng),以及冬天不怎么洗頭的窘迫居然都?xì)v歷在目,真的就像是在昨天。

白駒過隙,白云蒼狗,懷白云親舍之情,抱仍未能白日繡衣之憾,看到的也是一對兩鬢斑白、褶皺叢生的臉。

別嫌我任性,一口氣說了那么多白字打頭的成語。

我想憤懣的,是被時間的洪流硬生生地推著往前走,白白無感、白白荒廢了,整整十年。

在回去的火車上,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說99年的北京上海房價才3000起步,諾基亞也還是手機(jī)里的戰(zhàn)斗機(jī)云云。

再看下面的留言,大多是說99年自己剛剛學(xué)會說話走路,有些99年尚且仍未出生,看到這些,一個趔趄,差點沒把我從火車車廂里給懟出去——老了,至少是馬不停蹄地在邁向老去。

99年,我只記得有個小姑娘,在她家里,在我性能力尚不健全的年紀(jì),吻在了我的黃金右臉上。

可不是老了怎地?

當(dāng)你我不再絞盡腦汁想往那喧鬧里鉆,當(dāng)我們的日子掐著算著過的時候,已經(jīng)老了,由不得你。

2.

拎著行李箱站在自己家樓下的時候,是上午十一點半。

我知道,這個時間點,應(yīng)該是凌晨三點起床趕早市回來的父母抓緊補覺的時間。

蹲在樓下抽了根煙,然后演技爆棚地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今天是她的生日,希望她能生日快樂,她問我放假了沒有,放假這幾天打算去哪里玩。

我沒回答,只說你過生日應(yīng)該送你生日禮物才行,一會兒有人敲門你就下去接一下東西就行。

她不太樂意,生日就生日唄,非要什么生日禮物?

十分鐘之后,我敲門,她趿拉著拖鞋,睡眼惺忪地站在我的面前,看到我的瞬間,竟捂著嘴巴,啞然而泣。

我之前用這招費盡心機(jī)地撩過妹子,但妹子的反應(yīng)遠(yuǎn)不如我老娘入戲。

對于愛你的人來說,再爛的套路,她都會覺得是滿滿的愛。

老兩口守著這近300平米上下的房間,空蕩蕩的,若無疆之君主,如棄守的國王。

晚上,我跟父親一起睡,他將我給他壓麻了的胳膊從我的脖子底下抽出去,又把自己的枕頭挪給我,他居然還妄想像摟著那個光屁股娃娃那樣抱我在懷里,可我稍一轉(zhuǎn)身,就能將他身上的被子卷去大半,凍得他夜半驚醒,直罵娘。

大概是習(xí)慣,也或許是夢癔,他將手掌伸進(jìn)我的懷里,像個孩子從背后把我抱緊。當(dāng)他意識到我的不適,又尷尬笨拙地想演給我看其實他只是怕我冷而已。

我說,爸,你別裝了,是不是把我當(dāng)我媽了才想著把手伸進(jìn)我的懷里?

他說,我裝……裝你馬勒戈壁!

3.

“阿花今年二十八/家人催她談婚論嫁/相親對象他叫做阿發(fā)/有房有車子還有真皮沙發(fā)……”

這首歌用在我的好友“大花”身上,再恰當(dāng)不過了。

“大花”是我高中的“鐵子”,萬年女學(xué)霸加女漢子的結(jié)合體,地道的死飛黨。為人很真誠也非常講義氣,委托她轉(zhuǎn)交的情書,以及想追的女孩子的動向她都能幫我辦得漂亮。

總之能用來形容男孩子冥頑不化和血氣方剛的詞語用在她身上,都十分的恰當(dāng)。

這次去見她,主要是為了補上她結(jié)婚和生孩子的份子錢。

“阿發(fā)”年齡比“大花”長了5歲左右,相貌端正,家庭、工作也都沒差。

“大花”真的就是叫“大花”,而“阿發(fā)”卻不是真的叫“阿發(fā)”,他是個出來相親撞了大運,且最適合陪伴“大花”白頭偕老的那個老實人路人甲。

這次老實人沒挖人家祖墳,倒是祖墳上冒了煙了,他或許不曾知道,“大花”曾是個發(fā)下宏愿,要嫁給海賊王一樣的男人的女人啊!而“海賊王”也早已經(jīng)下船多年,娶妻生子,立業(yè)成家。

多少青蔥白晝,多少暗夜流光,多少指尖芳華,多少次以為開了口就要非你不可的沖動,多少回懵懂牽手以為就能走一輩子的美麗童話,都傾負(fù)于歲月韶華。

“大花”和“阿發(fā)”,最終會蒼老成發(fā)爸和花媽。

像你爸你媽,像我爸我媽,兩個習(xí)慣了彼此抱團(tuán)取暖的老娃娃。

4.

返程的前一天晚上,陪母親聊了很久,讓她講自己從前的故事給我聽,且作了錄音備份。

母親好奇我的好奇心,我告訴她打算今年給她寫一本書。母親問我有沒有錢可拿,我騙她說有的,她說有錢拿就好,兒子不會白辛苦,也不想說出去被別人看兒子笑話。

其實,即便是自費,哪怕只出一本,這書我還是想寫的。

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一文中,曾假借“作家朋友”之口道出了自己寫作的動機(jī)——“我那時真就是想出名,出了名讓別人羨慕我母親。”

多么低俗而動人的理由。

霧茫茫的小城,有雨過天晴的白,鐵皮車往南開,鐵道旁誰家的庭院,臘梅花,兀自地開,聞不到的芬芳,撲面而來。

張愛玲說,“你年輕么?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這里最不缺青春了。”

這位美艷至死的奶奶,趁早我可能已然趁不得了,畢竟?jié)M臉胡渣,奔三旬而紛沓。

但也沒差到哪里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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