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村上春樹

沙發的表皮裂得讓人不忍心用手摸，所以只好用小點的鋪蓋蓋上才能坐的舒服些，也順便顯得不那么窮酸。

如果這個時候把窗戶開個小縫兒，豎條的百葉窗簾一定會被風吹得撲撲倏倏的亂響。還好沙發邊的電暖開得很足，像個炙熱的小太陽，烘得人臉紅彤彤的。

姑娘和母親一起坐在沙發上，剝著擱在茶幾上的橘子，不費心力地看著電視里放著的綜藝，聽著歌曲結束后的歡呼與掌聲，沒來由得感到悠然。

“噠，噠，噠……”上樓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抬頭看了眼墻上的表，這個時間，應該不是父親。但隨即就聽到了鑰匙插進鎖眼的聲音。

用鑰匙打開了防盜門以后，他似乎有些急迫地用手敲里面的門。母親一把把手里的幾瓣小橘子都放進嘴里，胡亂抹了把手站起來去開門。

“把咱家錢給我拿點吧”父親進門后很平靜地說。

可姑娘分明嗅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母親的神色也變得稍微緊張起來。

“怎么了？”母親邊往里屋走邊皺著眉問。

“有點事，你先別問了，”父親換掉工作服，半蹲著提鞋跟，“把人鼻子弄流血了。”

“又是和廠里的人？天天上個班是干啥的呀！怎么弄的？”

“我用頭頂的。”父親“不卑不亢”地說。

姑娘坐在沙發上聽著他們的對話一動未動，卻打了幾個冷戰，她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老牛今天喝點酒，我跟他說昨天他的產量沒記上，以后注意點別老曠工，不然影響他的工資，可這人太不要臉了，到組長那兒沒事非得提我兩句！最后組長過來找我，說我怎么怎么著！你說這不識好歹的人，我能不急么？！”父親的話里帶著慍怒，表面上卻還是無波無瀾。

母親沒接接腔，把一沓錢遞給他。“他老婆和兒子都來了，他那兒子張口跟我要五萬？要什么精神損失費？我明話告訴他，人是我打的，醫藥費我出，一會兒去醫院該怎么看怎么看，嚴重的話，誤工費我也給他，其他跟我瞎要的，我說了，讓他直接報案去！”父親把錢揣進兜里，往門口走。

“他一小屁孩兒甭搭理他，誰先動的手？”母親問。

“我先推了他一下，然后他上來這樣圈住我，我就用頭頂了兩下。”為了還原當時的狀況，他邊說邊用手比劃給母親看。

“你和我去么？”父親緊接著問。

“我用去么？我別去了吧”母親用不確定的語氣反問道。

“那你別去了我自己去吧。”

“你到那兒可別再急了昂！”母親手撐著沙發沿，囑咐父親。姑娘盯著母親，想從她沒什么變化的表情里探尋出事情的嚴重性。

“知道了。”門“砰”地被關上。

? ……

沒過幾分鐘，母親拿起手機，撥了父親的電話。“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跟你去吧。”說完立刻掛掉電話，母親便開始行動。

家人不就是這樣的么？你在外面已經受了委屈，回到家里我就不忍再埋怨你，我能給你的就是支持和依靠啊。

“我也去吧？”姑娘坐不住地征詢母親的同意。

“你不用，一會兒時間晚了你就先睡，我跟你爸過去，他們一家三口，你爸一個人去我怕他們訛你爸。”說完，門“砰”地又被關上。

姑娘心里的悠然被墻上表的嘀嗒聲秒得一分不剩，再暖的“小太陽”也讓她覺得不夠，沙發上坐著的小鋪蓋這時候仿佛變成了針氈，讓人坐立不安。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太糟了。“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突然想到村上的話。

思緒從四面八方向她涌來。大人？在父母面前她好像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在幫父親處理問題，自己卻只能在家早點睡覺？一直以來，父母像個堅固的大傘，為孩子擋去風雨，不讓孩子受委屈。可是父母會不會也害怕受委屈，那自己什么時候能幫父母遮風擋雨呢？

她的心思早就不在電視上了，舞曲的節奏在此時顯得聒噪。

風，總會停，天也總會亮的。